殿里只剩安歌一个人,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罗裙。 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也不知是不是疼得出现了幻觉,安歌竟觉得眼前人影憧憧。 她仿佛看到了八年前的沈司宴。 他朝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说:若儿,我此生不会负你。 不会负你…… 哈哈哈哈哈。 沈司宴,这可就是你说的,永不负我。 她疯狂的大笑,而后凄厉的吐出一口血。 “太子妃!!!” 她隐约看见青儿冲了过来,而后哭着扶住她。 可浑身痛楚撕裂百骸,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从心脏透出来的冷弥四肢百骸…… 安歌攥住她衣衫,痛极攻心,一边抽搐一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她好疼。 她好疼啊。 她悔了,她想回家,她想回家了…… 沈司宴,我当初怎么会为了你留下来啊…… 寂静昏暗的殿内仿若坟场,埋葬着她死去的孩子和爱情。 接下来的几天,安歌像被彻底抽了魂。 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青儿急得直哭。 “太子妃,您这样不吃不喝,身体能撑到几时啊,我求求您,就吃一点东西吧。” 安歌眼神麻木而又空洞的望着前方,仿佛彻底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每天拿着手帕,一遍遍的读着上面的诗句。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安歌啊,你被困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终于也变成了这里面的悲情女子。 她读着读着,捂住手帕,眼泪流了下来。 直到这天,她眼里终于有了波动。 第九章 她赶走所有屋子里伺候的人,木然的望着前方出现的金黄色亮光。 休眠许久的系统再次出现,看到她如今的惨况,沉默良久。 「他是爱你的,但是,失去的总是最好的。」 好一句失去的总是最好的。 她笑出泪来,攻略者爱上攻略对象,是她活该啊。 系统再次道:「你还有最后一次脱离世界的机会,这次还是拒绝脱离吗?」 安歌指尖微颤。 她,真的还能离开吗? 「脱离之后,我的身体会怎么样?」 「这具身体会长睡不醒,你的灵魂会回到原世界。」 她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我不要长睡不醒,我要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当初,沈司宴说没有她,他会死。 因为这句话,她拒绝脱离世界,留在了他身边。 可如今,她却想知道。 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后悔今时今日,对她的所作所为。 脱离世界前三天。 安歌独自去了一趟青山寺。 山脚下,三千长阶一眼看不见尽头。 她虔诚的跪在地上,一步一叩首的跪了上去。 一叩,愿我所爱之人,无病无忧。 二叩,愿我所爱之人,长命百岁。 三叩,愿我所爱之人,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她从白天跪到黑夜,一步一叩,斩断与他的所有联系。 “佛祖在上,信女安歌今日撕毁与沈司宴从前盟誓,从此岁岁年年,永不相见。” 脱离世界前两天。 她伏在桌案前写了一封信。 是写给沈司宴的。 寥寥几字,却足矣。 将信封好后,她将青儿叫进来。 记得青儿刚跟着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儿,如今也已亭亭玉立。 安歌眼眶微红,笑意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顶。 “这些年跟着我辛苦了,等我走后,你离开皇宫,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在城东的木屋放了盘缠,足够你此生衣食无忧。” 青儿早就察觉到安歌的不对劲,此刻听她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立马扯着她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 “太子妃,您在说什么,您要去哪儿啊?” 安歌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顶,“傻孩子,别哭了,我是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青儿当真以为她是要回家,虽然哭得更凶了,却跪在她身前道:“太子妃您回家吧,我帮您回家,在这东宫您太苦了,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安歌轻轻一笑,眼中有了几分泪,伸手将信封交给青儿。 “记住,在我走后,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太子。” 那是她的,绝笔。 脱离世界最后一天。 入夜。 宫门寂静,四下无人。 安歌穿上当年嫁给沈司宴那日穿的嫁衣,一步一步,走到京城最高的城墙。 今日,她要送给沈司宴一件大礼。 一件,以血色作染的大礼。 城墙下有千梯台阶,安歌冒着大雪,赤足一步步走上去。 雪花落在她身上,这些年与沈司宴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循环播放。 从竹马青梅之意,到并肩不离不弃。 那年,杏花开得正好,是她与他初次相遇。ʍλzλ 那年,漫天大雪下,他跪在殿下只为求一道娶她的旨意。 那年,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他将他最爱的姑娘娶回了宫。 成婚第一年,他为她遣散东宫,扬言此生永不纳妃,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婚第二年,他将她捧在手心,外邦新鲜玩意皆如流水般送入她手里,她一皱眉,他甘愿花上整整一日哄她欢颜。 成婚第三年,他为她在上元佳节燃放上万盏孔明灯,许她百岁无忧; 成婚第四年,他和她在姻缘树许下诺言,此生白头,不离不弃。 成婚第五年,他爱上了她的替身。 沈司宴。 是你说永不负我,是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你骗了我…… 把我骗得好惨啊。 不知不觉,安歌便走上了城楼最高处。 狂风夹杂着风雪,吹起她的裙摆、墨发。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嫁衣似血。 “沈司宴,我要回家了,你我,永不再见。” 她闭上眼,脑海中所有的回忆都在瞬间消散。 纷飞的大雪中,安歌一跃而下。 血色溅开在夜幕中,错位的人回归正道。 第十章 翌日。 沈司宴带着十多辆马车,将宁嫣接回了东宫。 为首的那辆马车上,宁嫣躺在他怀中,神色有些忧心:“殿下,若是太子妃还像上次一般,想置我于死地怎么办?” 沈司宴神色微暗,似是也想起了瞭星台的事。 他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有孤在,莫怕,你尽管恣意做自己。” “这次,孤一定护你周全。” 宁嫣笑了,躺在他怀里恃宠而骄道:“那殿下如今是喜欢太子妃一些,还是更喜欢我一些?” 沈司宴神色淡了几分,“她如今,有些无趣了。” 虽未言明,却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喜恶。 比起无趣的太子妃,自是恣意潇洒的宁嫣,如今更得他心意。 他不愿每日下朝,对着一张端庄得体的脸。 宁嫣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着抱住他,两人耳鬓厮磨。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旁边的车帘。 一列车队经过集市,沈司宴目光不经意定在某处…… 那是一个卖木雕的小摊。 他盯着那些木雕,忽然一阵失神,恍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也有人给他亲手雕过木雕。 那时,他弄坏了母妃要送给太后的寿礼,急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是安歌握住他的手,俏皮的眨眼。 “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她帮他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灵鹿木雕,太后果真很喜欢。 那时的她,大胆而鲜活,连给太后的寿礼都敢掉包。 但成亲之后,安歌就像变了个人。 越发循规蹈矩,再没了从前肆意自由的模样。 是从何时开始呢? 还记得,刚定亲时,安歌还会偷偷逃出宫玩,有一次被皇后抓了正着。 皇后不仅罚了她,还罚自己跪了一天一夜。 当时安歌看到他受罚的样子,抱着他哭了很久。 “瑾亦,以后我会做一个贤良端庄的太子妃,再不会拖累你了。” 好像,就是这次之后,从前恣意张扬的安歌就被她亲手扼杀了。 沈司宴想起曾经,忽然心头巨震。 他看着怀里的宁嫣,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不就是在模仿当年的安歌?! 他神色顷刻变了,忽然,前方有人拦住了他的马车。 “殿下!” 沈司宴掀开车帘,见东宫一众人居然乌泱泱跪在他的马车前。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眉心发跳,“你们不在东宫照顾太子妃,跑来城门口作甚!” 忽然,他目光落在城门口,只见不远处居然一片血红。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心都在发跳,“说话!太子妃呢?!” 众人吓得一震,一边磕头一边哭: “奴才该死,太子妃昨夜跳城楼自尽,人……已经没了……” 第十一章 沈司宴闻言,心口剧痛。 他猛地下了马车。 随手掀起一个人,“你们胡说什么?!” 那奴才吓个半死,忙哭道:“殿下,奴才们就是特地赶来城楼为太子妃收拾的。” 说完,他目光看向远处。 紧接着一道白布映入眼帘,沈司宴忽地停滞在了原地,他想要冲上去掀开那块白布,亲眼看到那个人不是安歌。 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