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灵偏头,“你下床了?”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珠,过来搀他,“消肿了吗?” 梁璟没来得及回答,她蹲下,卷起他裤脚,十分诧异,“更肿了?” 他张嘴,又咽回。 没忍心打击她。 是揉肿的。 毕竟她也付出辛苦了,且是好意。 梁璟说,“我睡觉不小心踢的。” 肿得实在厉害,季灵灵关怀也气恼,“国外的记者知道运筹帷幄侃侃而谈的梁秘书长睡着了不老实,绝对笑话你。” 她轻轻按摩踝骨的边缘,“我多给你揉揉,王乡长的母亲熬了一锅猪骨汤,喝什么补什么。” 梁璟再次张了张嘴,无奈看向别处。 “洗衣机费电,王乡长的母亲节俭一辈子了,她这把年纪都用搓衣板洗,我哪舍得用洗衣机。”她举起棒槌,“我没试过这么洗。” 梁璟坐下,注视她,“好玩吗。” “好玩。”季灵灵手背蹭着额头的汗,“一锤下去,啪啪捣出水。” 梁璟撩眼皮看她,抿唇不语。 王乡长的母亲年初摔了胯骨,痊愈后拐杖也没扔,借给梁璟了,他人高马大的,拐杖不足一米,拄得费劲,好歹行动自如了。 他穿着王乡长的白衬衣,亚麻灰裤,尺码不是很合身,臂膀勒得太紧,下面又短成七分裤。 梁璟穿出了清爽硬朗的味道。 这世上形容男人风流,往往是情史多,太浪荡。 有一种褒义的“风流人物”,适合梁璟。 浑然天成的气度,即使狼狈了,磨砺出的儒雅气,诗书气,依然与众不同,难以埋没。 季灵灵晾好衣服,顺手帮王乡长的母亲洗了床单被罩,她收拾完,坐在木头板凳上发呆,一声尖锐的鸣笛惊了她一激灵。 铁门外缓缓停住一辆黑色大车。 第158章是我夫人 程洵下来,朝院子里望了一眼,后座的沈熠随即下车。 季灵灵起身要走。 “站住。” 她下意识止步。 平日习惯了,他讲什么,她听什么。 沈熠虽然大男子主义,其实对女人没什么过分的约束。 比如吃胖点,晒黑点,状态不好导致不那样漂亮了,他统统不介意。 不像权富圈的男人,过于苛刻要求女人的脸蛋和身材,稍不满意马上换人。 他挺包容的,底线是必须忠贞,听话。 “躲我?” 熟悉的气息逼近,不同于以往的清新寒冽,而是夹杂了土腥气,季灵灵偷偷瞥他,他西裤和皮鞋一层黄褐色的泥泞污秽,外套倒是不脏,也染了露水。 沈熠爱干净,是洁癖的程度。 肩头落了一丝尘灰,都要拂掉,这副面貌可是破天荒。 她憋笑,“摔跟头了?” “想笑就笑,憋什么?再憋坏了。”沈熠语气纵容,“公路开不了车,步行了一段。” 季灵灵越过他,看那辆红旗SUV。 沈熠车库里的座驾,清一色是国产红旗,各种型号的,他极少开进口车,他们圈子的都这样。 程洵在身后笑,“西南方向的半截公路瘫痪了,梁先生着急,非要走,走到下洼村1排,我也开车追上他了。” 季灵灵小声说,“我的地盘,我躲你干什么。” 沈熠被逗笑,“你的地盘了?”他低头,从侧面打量她,神色宠溺,“这不是乡长家吗,我女人当上乡长了?” “你女人是方小姐。” “和她没关系。”沈熠皱眉。 季灵灵眼眶发红,“梁夫人喜欢方小姐。” 在包厢里,自己分明安安分分的,纪席兰仍不放过,言语间不加掩饰的厌恶,排挤。 强行留下她,只是为了贬低她,让她在方小姐面前自惭形秽。 沈熠手臂搂住她,“梁家任何人喜欢也威胁不到你,因为我不喜欢。” 她垂着眼睑,“你永远不喜欢吗。” “那不一定。”他何时何地都一本正经,唯独总是惹她,逗她,再哄她,“你跟我回冀省,我便永远不喜欢。” 她盯着沈熠的衬衣扣,规则光滑的纹理,隐隐映出她,“我要演话剧。” “在冀省话剧院演,我调你回去。” 季灵灵心有余悸,“胡大发的老婆不刁难我吗?” “我和赵凯打过招呼了,他是市局的。” 她推搡男人,掸了掸浮土,“你弄脏我毛衣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 沈熠脸色不大好看。 她一边整理一边问,“你也来视察?” “我视察什么?”男人克制住脾气,“我视察你。” 程洵打圆场,“夫人撮合梁先生和方小姐吃饭,梁先生没吃,昨晚回公寓陪您,担忧您失眠。凌晨又得知消息,匆匆往这边赶。” 季灵灵摩挲着毛衣上的桃心图案,“我遇到泥石流了...” 沈熠心口一紧,绷得喘不过气,“剧院没派你,你抢着报名,电话也打不通。” 他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几乎天塌地陷。 手是软的,眼前也漆黑,无数根绳索在勒他,缠他,狠狠揪住他。 沈熠心脏从未跳得那般猛烈,像是千沟万壑刹那轰倒,压得他拨不开,挣不断。 一沉再沉。 他上上下下检查季灵灵,耳背有一小块破口儿,玻璃碴剐的,蜕皮了,里面粉粉的嫩肉。 沈熠手指抚摸过,激起她颤栗。 “药。” 程洵拉开皮箱拉链,满满一箱子的外伤药、消炎药和饮用水。 “医生在路上了。”他撕开药膏,涂抹的力道温和,季灵灵痒痒的。 “其他地方受伤没有?” 她摇头。 男人捏捏屁股,掐她腿,又拍后背,“遮住的部位没伤吗?别瞒着。” 季灵灵的耳背越发粉红了,扒开他手。 沈熠完全没那方面的想法,她死里逃生,他哪有心情调戏她,不过她活蹦乱跳的,还能和他置气,他也踏实了。 “你怎么得知消息的?” 大巴车翻了,所有人的手机都轧废了,她的也没电了,又是深更半夜,县长等到八点省办公厅上班,向老张汇报了梁璟的状况,话剧院也是刚知情,起码要中午到皖西县了。 “我通知老三的。”梁璟拄着拐杖从西屋出来。 沈熠正色,迎上去,“大哥,伤得严重吗?” “没大碍。” “左腿骨折了?” 梁璟波澜不惊,“你不如一步到位,盼着我截肢。” “不敢。”沈熠笑了一声,扶他一把,下台阶,“怪不得老张一直打电话,原来是记挂你。” 不知为何,乡下条件艰苦,梁璟反而愿意多留几日,或许是皖西县的风土人情,他感到轻松舒服,又或许是福利院天真的孩子和淳朴的村民...总之,他此刻不愿回市里。 “你转达老张,我在王乡长家里养伤。” 沈熠眉头一蹙,“你不回梁家?” 梁璟睥睨他,“你管到我头上了。” 乡长这时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跨过大门,“梁秘,我特意去镇里买的,下洼村没值钱的东西,您缺营养哪行啊!” 他放在厨房里,一扭头,看见沈熠,“梁副总也大驾光临了?我有失远迎。” 沈熠除了在中海集团有二把手的威仪,私下基本不摆架子,口碑是可以的,他主动握手,“我一个普通商人,不劳动您。” “您是省企的总经理,论职衔属于厅级,我的上级啊。”乡长有些为难,找季灵灵商量,“梁二三夫人,剧团出车祸了,这慰问演出——” “什么?”沈熠表情说不出的阴森,“你军训喊口号吗。” 乡长是个直肠子的实诚人,“梁秘没告诉我到底是哪位公子的夫人...又怕称呼何小姐不够尊重,我实在没法...” “是我夫人。”他一字一顿。 第159章喊老公 “原来是三公子的夫人。”乡长客客气气握手,“您竟然不辞劳苦来我们皖西县慰问演出——” 季灵灵伸手,沈熠撇开乡长,没同意,“说归说,别上手。” 乡长憨笑,“礼节...礼节。” 他脸色一直不太好。 当初驻扎一线,深山老林窑洞石屋,匪徒藏哪儿,他去哪儿,无论多艰苦的条件没抱怨过,早忘了梁家三公子的身份。 至于季灵灵,虽不是大富大贵的背景,何晋平好歹是个基层的小头头,她也衣食无忧,再后来他娇养着,衣食住行统统是最好的,沈熠实在舍不得她在这里吃苦。 “自己洗衣服了?” 他拉过季灵灵的手,骨节冻得发红,下洼村地势洼,雨后空气湿潮,院外的墙壁都发霉长毛。 沈熠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搓暖。 “睡哪?” 季灵灵扬下巴,“里面。” 梁璟正是从那扇门出来。 “和他睡一屋?” 梁璟和乡长商量下洼村女性补助的问题,他耳朵尖,“你眼里是不是没好人了。” 季灵灵急忙解释,“梁秘睡左边那一间,单独有小门,出去是后院。我睡右边,中间是吃饭的堂屋。” 沈熠松了松衣领,“我洗个澡。” “我屋里有桶。”梁璟收回视线。 “村里多少留守女性?” “三十多个。” “乡里呢。” “那数不清了...三百多个?” “你问我?”梁璟表情严肃。 乡长一哆嗦,也无奈,“上湾村有二十六个妇女,两百多个光棍,她们胆小,搬到下洼村了。下洼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