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虞有些惊讶:“楚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太子殿下让我下江南私访。”楚长川没有多提。 实际上,除了私访,昭知儒交代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替他暗中保护昭虞。 他虽然没说,昭虞略想想却明白了。 楚长川显然是一路跟在车队后面,才会总是在她遇见危险时出现。 她心里有些自责,一趟江南的游玩,竟然让那么多人陪着自己。 “麻烦楚大人了……” 楚长川一顿,这生疏的称呼不知为何让他有些不悦。 但他还没说话,江砚白突然问:“公主,你感觉怎么样?” 昭虞心里酸酸的。 原来自己生病了,他也是会关心的。 “好多了,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帐篷被掀开。 只见莫空桑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还有些擦伤。 昭虞只感觉,江砚白的眼神一下从她身上移开。 他伸手将莫空桑扶住,关切地问:“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就是听说桑葚果可以治疗心疾,我就……” “想要桑葚果去买便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摘?”江砚白皱着眉头说道。 莫空桑低下头,看起来楚楚可怜:“对不起……” 江砚白叹了口气,对昭虞说:“我先让人帮她包扎,马上回来。” 昭虞还没说话,他便扶着莫空桑走了出去。 帐篷内的气氛一下凝滞了。 楚长川眼底神色不明,他将昭虞的情绪尽数收进眼底,心里莫名的不悦翻涌。 但他只是一个外臣,什么都不能说。 连安慰都是僭越。 最终,他只能一拱手:“臣,先告退。” “好。”昭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看起来却分外苦涩。 楚长川刚走出门,昭虞嘴角的笑便随即消失了。 她久久的坐着,一动不动,终是自嘲一笑。 成亲一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江砚白这样关心过自己。 原来爱一个人的模样是那样的…… 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只要那个人出现了,你眼中便只能容下她。 原来自己不仅阻了他的仕途,还阻了他的姻缘。 第七章落水 车队继续南下,越接近扬州越是繁华。 明日便要到达扬州,车队歇在小镇上。 街市琳琅满目,昭虞一行人悄悄逛起了集市。 昭虞从来没有来过集市,连眼睛都用不过来了。 突然,一支摆在檀木盒里的狼毫笔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笔盒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清字。 她想起了小时候被她摔坏的狼毫笔。 昭虞径直走向ᴸᵛᶻᴴᴼᵁ那个书画摊。 她拿起笔,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那个‘清’字。 江砚白或许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她却总是记在心里的。 让欣儿付钱之后,她转身去寻江砚白。 没走两步,她的脚步顿住了。 一个首饰铺子前,江砚白正替莫空桑插上发簪。 白色的玉兰花,跟莫空桑看起来很配。 两人转头就发现了昭虞。 莫空桑慌乱无比,抢先道:“公主你别误会,是我戴不上去,所以才师兄帮我戴的……” “没有关系。”昭虞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只是走过去,将那笔盒递给江砚白。 “这个送给你。” 说完,她没有再看江砚白,穿过他们就回去了客栈。 心口又隐隐做痛了,陈太医的药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昭虞眼眶有些红了。 第二日,车队前往扬州城。 可没想到,刚进扬州,便在城门口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 走近才知,竟是扬州知府带着满府官员列阵迎接。 没想到他们瞒了一路,最后却不知为何暴露了。 扬州知府谄笑着:“公主舟车劳顿,下官特地为公主在船上举办了洗尘宴。” 昭虞只好点头道:“有劳知府大人。” 晚宴前,昭虞换下一路便服。 又穿上了属于公主的华服。 秋日的江南水汽氤氲,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坐在镜前,她眉间愁绪萦绕。 “这个给你。”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昭虞转身,便看到江砚白递给她一只玉兰花发簪。 她微微怔住:“送给我的?” 江砚白点了点头:“嗯。” 昭虞看着他,想起了那日他为莫空桑戴上的玉兰发簪。 心里闷闷的不知是什么情绪。 她喉间有些发堵,随后,她轻声说:“你可以帮我戴上吗?” 江砚白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替她戴上。 晚宴在一艘巨大的花船上举办。 昭虞坐在宴席中间,在烛光照耀下,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 江砚白坐在她身边。 尊卑有序,莫空桑没有资格坐在主位,只能坐在宴席的最后面。 池中舞女们翩翩起舞,周围男人们推杯接盏。 昭虞感觉有些闷,便走出船舱吹吹风。 夜风吹走她心中些许沉闷。 这时,莫空桑却走到了她身边。 她看着昭虞,眼中流露出羡慕:“公主,你今天真美,这样华贵的衣服也就只有你能穿了……你一定可以和师兄白头偕老……” 昭虞听着她的话,难以抑制的涌上一阵厌恶和疲累。 “多谢。”她说完便要走。 但是莫空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眼,只见莫空桑早已没了之前的低眉谦顺,一双眼睛满是嫉恨。 “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离师兄远一些,求你不要赶我走……” 昭虞心一惊,想要将手抽出。 只见莫空桑眼底上过一丝狠厉,抓着昭虞的手便跌到了河里。 昭虞大脑一片空白。 冰冷的河水重重拍在她身上,她只觉胸口一阵猛烈的疼痛。 口鼻被水淹没,她无力的挣扎着。 她会死吗? 还没到点二十五岁,她便要死了吗? 父皇和皇兄该如何伤心啊…… 还有江砚白,他终于可以自由了吧…… 昭虞缓缓沉到了水里。 就在这时,江砚白的身影出现在了水面。 昭虞挣扎着向他伸出了手。 可江砚白只看了她一眼,便游向了莫空桑。 第八章道歉 或许人死前总会想起很多事情。 岁月被剪成一段段,在昭虞眼前出现。 她乏味苍白的人生里,江砚白就像其中最显眼的颜色。 他对她的温柔,袒护,不耐,厌烦,化作一颗颗水滴跟她一块跌入黑暗的湖底。 恍惚间,她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一步步将她从湖底拖出。 “公主,你醒醒……” 这个声音是这么着急。 昭虞艰难地想要抬起眼皮看看他,但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 昭虞再次睁开眼,面前围了一大堆人。 欣儿,陈太医,扬州知府,楚长川……还有江砚白和躲在他身后一副惶恐模样的莫空桑。 见她醒来,陈太医连忙替她把脉。 一触之下,陈太医眉头死皱。 “公主,近期心痛可严重?” 昭虞此刻便在心痛,她努力笑笑:“偶尔会有。”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想来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我会重开药方。”陈太医叹息一声,“都出去,不要打扰公主休息。” 所有人都走了,房里只剩下江砚白。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的出奇。 “公主,你现在感觉如何……”江砚白先开口道。 昭虞淡淡道:“挺好的。” 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她发病时,看见了江砚白不耐的神情后,她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个痛字。 江砚白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心里一紧。 莫名的不安浮动在心尖。 昭虞重重咳了几声,江砚白有些无措的说:“我去叫太医。” “不用……”昭虞说着,突然想起什么。 她手往头上摸去。 头上的发簪不见了! 昭虞猛然坐起,起身便要下床。 见状,江砚白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你还没恢复,现在不能下床。” 昭虞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踉跄着走到镜子前,发现头上的簪子确实没有了。 她一下愣住,任由江砚白把自己扶到床上。 这时,门一响。 楚长川端着药走了进来:“欣儿还在熬药,便让我先送过来。” “给我吧。”江砚白伸手要接药。 但楚长川却稳稳拿着药没有放。 “驸马应该有事要做吧?” “什么?”江砚白皱眉不解。 “你那位莫师妹好像风寒感冒了,驸马肯定要去好好照顾吧。”楚长川语带讽刺,毫不客气。 江砚白反应过来,心头怒气上涌:“我和师妹清清白白,楚大人自重。” 楚长川冷笑一声:“自重?” 气氛无端紧张。 这时,昭虞声音响起:“我自己来吧。” 楚长川收敛住戾气,略过江砚白将药奉给昭虞。 而江砚白愣在原地,满腔怒火像被针扎了一下。 不仅消失得一干二净,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昭虞面不改色的喝掉一整晚漆黑药汁。 心口疼痛稍缓。 她喘了口气说:“楚大人,昨天谢谢你救了我,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楚长川深深看着她,半响才行了个礼:“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喊我。” “嗯。”昭虞点了点头。 楚长川走后,房间又是一阵寂静。 “对不起。” 昭虞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际,突然听到了江砚白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