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转过身,平静问我:「帝姬醒了,身上还有哪里难受?」 我摸了一下高高凸起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没有往日动得欢快。 我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衰落,熬不到他出生的时候。 青鸾目光也落在我肚子上:「帝姬,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它会要了你的命!」 她直起身子,眸光很淡:「帝姬凡人之躯,魂魄残缺,身体承受不住神胎。让它消失,帝姬还能活到凡人应有的岁数。」 我动了动喉咙,发出很哑的声音:「这也是沉宴的想法?」 青鸾没有说话。 我低下头,拨动手指上独一无二的北冥星戒指:「没有了孩子,我还能和沉宴在一起吗?」 他是天神,我只是凡人。 青鸾移开眼睛:「你会忘了我们。天道有规整的能力,你会忘记我们真正的身份,和你交集的记忆,最后我们在你眼里只是陌生人。」 「那我……留下它!」 「帝姬!!」她拔高声音。 北冥星在暮色中闪烁,我笑着流泪。 「我们千千万万年才相逢,至少让我记着他死去。」 「没有下一世也好,下一世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我想让他记着我,只爱颜陌陌。」 肚子传来一阵绞痛,温热伴着血色的液体流出。 青鸾惊慌失色:「帝姬你要生了!」 我躺在冰冷手术台上,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绞痛将我淹没。 心脏监护仪发出报警声。 「嘀——」 波线拉为直线。 手术灯在我眼底扩散……化为了清澈河流,奔涌向前。 谁是我? 我是谁? (正文完) 【番外】 1 盘古开天辟地后,洪荒大地始分九州。 我们共工一族能控水,居在青州,掌控九州八荒的百川江河。 上古天元三百六十八年,阿爹共工生下了我,取名玄禾,我和阿爹一样善水,拥有火一般颜色的红发。 他们说阿爹的脾气暴躁,惹不得。 我却不这么觉得,阿爹最最宠我。 等我长到五万岁时,共工与颛顼两族定下婚事。 颛顼是黄帝后裔,血统顶顶尊贵,居住在九州之首的冀州。 冀州与青州相隔甚远,阿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左右放心不下,担心比我大两万岁的未来夫婿会欺负我。 我性格直来直去,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阿爹怕我这性子和颛顼的儿子姬暝过不长久,寻遍了九州,要给我找个好师父,教我像样的神法。 这日,我从东荒大泽里凫水上来,火红的长发湿哒哒垂在腰间,摘一片翠叶吹着不成曲的调子。 健硕的阿爹,提来一白色人影丢在我面前。 「玄禾,这是阿爹为你找来的师父。」 这是我和沉宴初次相见。 我是高高在上的青州帝姬,他是个族中争斗失败,被赶出来的漂亮瞎子。 我摘了朵花别在发髻,戳了戳他身上血水染透的白衣。 「伤得这么重,还是个瞎子,能当我师父吗?」 他脸上用半指宽的白布蒙住眼睛,只露出额间漂亮的美人尖,和弧度清冷的下颌骨,嘴唇微微抿着,淡而失色。 阿爹笑了:「你别看他身受重伤,他可是开天辟地起留存世间的十大凶兽之一的烛九阴,他们凶兽住在九州大荒之外,若不是这小子身受重伤,被水冲到这里,阿爹还捡不到现成的师父。」 「九州里面有谁能比得上他?凶兽神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浊气,是天地本源,丫头你是撞了大运。」 彼时,我是不信这个湿漉漉清秀的小瞎子,是远古凶兽。看着这么纤弱,真能有毁天灭地的神力? 阿爹让我把人扶起来,带回去好好调养。 「他能教你神法,也能当你炉鼎!」阿爹朝我眨眨眼睛,「烛龙五行属水,和你同属一脉,与他双修大有裨益。」 我愣了声,大喜过望:「甚好!」 还真是撞大运了! 我背着从水里捞出湿淋淋的小瞎子,进了青玉台,我在青州住的地方。 青鸾吓了一跳,背上的羽毛全竖了起来。 青鸾也是神兽,是我阿爹猎回来的,与共工一族签了契约,要生生世世守护我们共工血脉。 「帝姬,你捡了什么人回来?他身上满是混沌浊气。」 我抱着沉宴放在榻上:「这是我师父,阿爹说他醒来就能与我双修。」 天地初开,没有条条框框约束,民风奔放质朴。 原本昏睡的人,红了白玉色的耳尖,他咳了一声:「这里是哪?」 我握着他在虚空乱摸的修长手指:「这里是九州中的青州,我是玄禾,共工之女,你记着你这条命是我阿爹救来的,你得给我当师父和炉鼎。」 他的耳根更红了,仿佛要滴下血来。 堂堂远古凶兽,却沦为了我的炉鼎,他理该暴跳如雷,羞愤不已,却清清淡淡道:「好……」 2 我采了九州灵草,集了最纯净的无根水,熬煮成药,一碗碗送到他房里。 终于在我悉心照料下,沉宴渐渐康复。 只是眼睛伤得重,清凌双瞳畏光,还得蒙着白纱。 他解下白纱露出脸的那一霎,我看傻了,眉目似玉,清冷如雪,大荒外的凶兽都长这样好看吗? 当夜我就决定和沉宴双修。 被我阿爹拦住:「他伤势颇重,身子弱,怕经不住你折腾,对修炼也没多少帮助。」ყż 我一脸失望地点头。 在旁边听着的沉宴,微微撇开脸,从耳尖到玉颈都泛着绯色。 那天后,沉宴教我法术,教我心经。 他对我颇为严格,在我背不出法咒时,会用柳条打我手心。 我正好趁机抱着他的腰撒娇,糯糯地喊他:「师父,疼……」 这种方法百试百灵,沉宴再冷着一张脸,也会红了耳朵。 在梅花桩上练身法时,我站不稳摔下,是沉宴垫在下面,我的嘴巴磕在他白玉色的下巴上,留下一道红印。 「玄禾起来……」 他扶住我臂膀时,我因他看不见,又赖进他怀里,嘴唇轻轻碰上他唇角,看他面颊绯红,蓦然僵住的样子。 「玄禾不得胡闹。」他微恼,语气却没有多冷。 我不怕,在他耳边呢喃:「师父身体可养好了?何时能与我双修?」 他呼吸急促,却抿着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跟他学了五千年,颇有进步。 九州每五千年有一次神法修为比试,定在冀州城,已有两回都是我未婚夫婿姬暝拔得头筹。 以前,阿爹嫌我根基太弱,不让我参加。 眼见和我姬暝婚期快到了,这一次比试,他让我去冀州参加,顺便与姬暝见一面。 得知我要参加比试,沉宴带我下了魔域,这里有修为不弱的大魔,可以让我练手。 刚除些小魔物还算顺手,后面遇到了参天大魔——火腾蛇,我被它追得直喊师父。 沉宴从天而降,抱住我的腰,指尖聚起清光劈过。 巨大火腾蛇化为齑粉,它死前喷出的毒液,还是灼伤了沉宴手臂。 夜里听着他在简易木床上辗转反侧,我记得书上写过,火腾蛇剧毒,它的毒液会有剥皮削骨的痛楚,没有解药,只能硬熬过去。 我下定决心,借着魔域里朦胧月光,走到他床边,解了外裳:「师父,我想和你双修,帮你解毒止痛。」 床上的人坐起,声音嘶哑绷紧:「玄禾你还太小,双修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没有那么疼……」 「我不小了!」 我分明看到,沁出的冷汗打湿了他苍白的脸,他宁可忍痛,也不要我。 这种你好,我也好的事情,他一再拒绝回避。 「玄禾,我比你年长七八万岁,你在我这里还是孩子……」他颇为无奈。 行行,嫌我小是吧! 我气急败坏:「我不要你做我炉鼎了,我堂堂青州帝姬,什么绝佳炉鼎找不到!」 一挥手,我站上云头就从魔域走了。 眼见他跌跌撞撞,捂着手臂追出来,我也赌气没肯回头。 3 回到青州,我没等他,坐着阿爹驯养的蛟龙拉的车,直接去了冀州。 在冀州帝王府里,我见到了姬暝。 一袭玄色袍子,眉目妖冶精致,唇朱眉黛,颇像一只尾巴翘上天的孔雀。 我和他大概气场不和,初见就觉得对方看不顺眼。 「你就是共工之女,和我有婚约的玄禾?红头发真难看,像个女妖精!」 我不甘示弱:「你好到哪去?一身乌黑,鼻孔朝天,你是个乌鸦精吧!」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不怕我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