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烦忧?」 「啊,是这样,本宫的耳坠子掉进千鲤池了,绮贵人帮本宫找找吧。」碧桃道,「那耳坠子很金贵,旁人碰不得,所以还请绮贵人亲自帮我捞。」 …… 千鲤池的水冰冷刺骨,水面上漂着碎冰。 我向前走去,傅守谦悄悄地拉住了我。 我回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眸中带着不忍。 我勾勾嘴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傅卿,你我讨论过的——这是唯一的办法。」 傅守谦睫毛微颤,松开了我。 远处,碧桃的声音扬起:「绮贵人快点,本宫还赶着回宫休息。」 我跳入了千鲤池。 寒冷在瞬间淹没了我,我的额发被水打湿,狼狈不堪地贴在身上,池底的淤泥灌进我的衣服里,我费劲地移动着,很快便站立不稳,摔了个倒仰。 碧桃大笑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第一美人变落水狗了!」 冰冷环绕了我,我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但我咬了咬牙,在心里默念那些小时候读过的典故。 韩信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 碧桃是不知道这些故事的,但凡她肯多读些书,就会知道一个人在盛极时越张狂,就离衰亡越近。 …… 最后,我在池子里昏了过去。 醒来时,佩儿正在帮我擦身。 她见我醒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通过她断断续续的哭诉,我得知当时是傅守谦跳下千鲤池,把我救了上来。 碧桃看着被捞上来后昏迷不醒的我,没趣地挑挑眉:「行啦,耳坠子没找到就算了,念在绮贵人劳苦功高,就赠她几块炭吧。」 然而碧桃送来的炭点起来一直冒烟,烧了许久,屋内仍然像是冰窟。 在这种环境里,我果然病了,高热不退,浑身烫得惊人,嘴里还不住地喊叫,说自己舍不得这宫里,变了鬼也要回来。 消息传到碧桃那里,她害怕了。 碧桃找来不少和尚道士,讨论着如何不让我死后的厉鬼影响她和孩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能让我死在宫里。 宫中的冤魂阴气最重,不好驱赶,但如果死在外面,让它魂飞魄散的法子就多了。 于是碧桃去找了皇上。 「皇上,绮贵人与我是至亲姐妹,她如今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臣妾实在是忧心如焚,寝食难安! 「臣妾得知上届太医院院首的妻子吴医女仍然在宫外行医,医馆就开在京城附近,只是她年纪大了难以入宫,所以臣妾想着,不如把绮贵人送到她那里医治。」 就这样,一辆马车出宫,上面只有三人。 我、佩儿、傅守谦。 缩在佩儿怀里,我仍然不忘向傅守谦确认:「干将莫邪剑带了吧?」 傅守谦沉稳点头,我终于放下心来,擦了擦嘴上抹着的珍珠粉,那之前看着病气沉沉的苍白嘴唇立刻显得红润了许多。 是的,我的确得了风寒,但病得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厉害。 一切从头到尾,不过是个计划。 碧桃自以为步步为营,但事实上她的每一步,都走在我的预判上。 我知道她从御书房回来一定会经过那条路。 那条路旁边不是千鲤池就是御兽园,以碧桃的恶毒,她一定能找到折磨我的法子。 折磨后的我自然会「病倒」,并尖声说自己要化作厉鬼。 届时我安排好的和尚道士就会被碧桃找到。 这一系列的事,只有一个目的——让我出宫,去吴医女那里。 原因很简单,这次北疆主将裴宁回京述职后,就在吴医女那里治疗旧伤。 我是宫妃,在宫里会见外男是私通的大罪,我和傅守谦琢磨过裴将军的所有行程,发现只有吴医女那里,是我可以与他安全见面的地方。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而我也终于赌赢了。 5 许多年后,裴宁回忆过与我的初见。 他说,彼时我最令他震惊的,是脸上的那道疤痕。 我笑道:「怎么,本宫貌丑,吓到将军了?」 他摇头:「并不,小主天姿国色,瑕不掩瑜。只是微臣惊讶,宫中消除疤痕的膏药应当有很多,小主就算不慎划伤了脸,也该有法子治愈。」 我摆摆手:「我不愿大费周章,更何况疤痕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东西,它记录着我们受过的伤害,提醒着我们未报的仇恨,是铭记亦是勋章,将军以为呢?」 裴宁沉默片刻,突然眼眶红了。 他的脸上,同样有道醒目的疤痕,不是来自任何敌人,而是来自他曾效忠的皇朝—— 裴将军早年被奸臣所害,受过墨刑,脸上刻有罪臣字样。 这痕迹将伴他一生。 朝中官员明着不说,暗地里一直拿此事嘲笑他。 我方才那番话貌似说的是自己脸上的疤,事实上却是在宽慰他。 我当然查过裴宁。 他是徐驰飞老将军的旧部,被奸臣诬害后落草做过土匪,后来接受朝廷招安,而北疆一代实在没有良将,骁勇善战的他竟然一步步爬到了将军之位,多次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抗旨。 此人忠的不是皇帝,是百姓。 这个做过囚犯与土匪的男人有颗未曾磨灭的名将之心,见不得边塞百姓受战乱之苦。 那么他就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我叫佩儿取出干将莫邪剑,双手赠与裴宁。 「徐老将军是我外祖,我幼时曾听他讲过麾下副将裴宁的风采,他说,裴宁八岁屠狼王,九岁上战场,十三岁便单人单骑闯入马匪窝,一箭射死了对方的首领,救下百姓一百二十七人。 「如今北疆有将军守护,我外祖在天之灵想必安心,我代他将此剑赠与将军。」 裴宁轻抚剑身,眼中有泪花闪动。 他跟随徐老将军时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如今塞北风霜磨砺,少年已变成了坚毅寡言的青年。 但有些烙印在血里的记忆不会变。 「我塞北十万将士,认军令,不认皇命。」裴宁单膝跪下,「此剑便是我们的军令,见此剑,便是见了主公。」 那一夜,碧桃在宫中得了天子的恩宠。 而我在宫外,得了十万将士的心。 …… 当晚,裴宁离开后,傅守谦为我研墨。 傅守谦垂眸时,睫毛纤长,如同鸦羽。 他低声问:「小主很是喜爱裴将军?」 我瞧他一眼:「何出此言?」 傅守谦玉白的腕骨微微一抖,墨色在砚台中漾开:「裴宁乃是少年将军,威震北疆,凌厉俊美,自古美人便爱慕英雄。」 我正色道:「他与你一样,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傅守谦眼角一弯,低头研墨。 我瞧着他:「开心了?」 傅守谦低头不看我:「听不懂小主的话。」 我嗤笑:「假太监。」 …… 玩笑话不过几句,很快便回到正事上。 傅守谦问我,那疤是否是我刻意弄的。 「不,但是我刻意留的。」我摸了摸面颊,「我知道裴宁的墨刑是他一生之苦,这时候脸上有疤便成了我的优势。」 士为知己者死,面对真正的贤才时,捧出金银捧出财宝,都不如捧出一颗真诚的心。 「再加上,我也想助长一下碧桃的气焰。」 傅守谦会意:「小主纵容她,她便也会更加肆意骄狂地对待别人,长此以往,总会有人来整治她,宫中斗得越狠,咱们才能藏得越深。」 他的眸中闪过一缕忧色:「只是碧妃娘娘如今如日中天,如果生下皇嗣,那后宫中其余人差她太远,很难斗得有来有回。」 我笑了,提笔蘸墨。 「放心,能生皇嗣的人,可不止我妹妹一个。」 6 当晚,我进入了系统的铺子。 一百金珠,购买了一副让皇上精力大增的药。 这交易太小了,发生的时候碧桃大概正在睡觉,没有注意到。 我手写一封长信,托人带入宫中,交给皇上。 信中,我表示自己大病初愈,已经可以回宫,同时,在宫外的这段日子我一刻不曾忘怀皇上,于是和吴医女一起研究了一副能够强健龙体的药方,作为送给皇上的礼物。 皇上收下药后服用,果然感觉自己精力大增、重回青春,遂大喜,不但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