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兰抬头,就见墨荆走到了她侧边坐着。 “我能看穿你心思,不是你笨,只是我这些年习惯了揣摩他人,你若不喜,以后不猜了。” 岑兰神情恍惚。 墨荆衬着她黑亮眸光,翻手露出另外一只掌心里躺着的糖丸。 “我以前没养过妹妹,不知该怎么对你,你若有不喜的,与我说,我看着改。” 岑兰听着他清清淡淡说话的声音,滚落在她手心里的糖丸带着男人掌中余温,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许久,她才一点点握紧了糖丸:“是不是谁拿着龙纹佩,督主都能对她这么好?” 墨荆不解侧头,却还是如实道:“不是。” 岑兰执着看他。 “龙纹佩是薛姨的遗物,薛姨对我有恩,旁人戴着此物我只会照拂几分。” 薛姨是救过他,那位夫人也对他有恩,可是十余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赤诚心肠的少年。 他或许会因为那位故人的缘故对持物之人照顾几分,也会在不厌烦的情况下让她过的好些。 可要说亲力亲为,他还没那么闲。 墨荆对岑兰的另眼相看,是因为十余年过去,眼前这小孩儿的身上还能看到了当年那个抱着他腿哭的一塌糊涂的粉团子的影子。 因为她心思单纯,依旧与那段最灰暗的时间里叽叽喳喳的孩子一样,没被世俗污染,一双眼睛一眼就能望到了底。 说白了,墨荆看重的是赵岑兰是她,而不是她是赵岑兰。 岑兰一瞬间憋红了眼,眸中聚满了水气。 她不想哭的,可是那种被人抢了人生的委屈却让她恨不得能嚎啕。 她仓促别过头去,抬着手臂挡住雾蒙蒙的眼,还未来得及将眼泪咽回去,就听到外间院落里传来吵嚷声。 片刻那声音靠近,门前沧浪朝着里头道:“督主,谢世子和宋家大郎来了。” 第15章若是害怕,叫本督 谢寅和宋瑾修进了院内,就瞧见杵在门前的陌生身影。 沧浪一身玄色锦衣,手中还抱着白磷玉峰剑,大喇喇靠在廊柱上,半边身子都藏在阴影里。 “你是谁,怎么会在岑兰院子里?”谢寅顿时惊愕。 宋瑾修闻言一惊:“他不是铖王府的人?” “来人……” 眼见谢寅张嘴就想喊人,沧浪从阴影里走出来。 “谢世子瞎了?今早才在钱家见过,夜里就不认识了。” “是你!” 谢寅看清那人是谁后,蓦地就想起今日在钱家受的屈辱。 若说岑兰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叫他颜面尽失,羞耻至极,那眼前这人的主子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岑兰怎会去了钱家,他顿时大怒: “你来我们府里干什么?还敢大半夜的留在岑兰院子里?” 身后跟上来的宋姝兰见宋瑾修茫然,在旁轻声道:“阿兄,他是萧督主的人……” 宋瑾修顿时沉了脸,他们是从王府正门进来的,若有外人造访门房不会不跟谢寅提及,而且他本就极为嫌恶墨荆宦官弄权,岑兰与他牵扯已让他不喜,如今墨荆的人还大半夜的出现在岑兰住处。 宋瑾修几步上前就面露薄愠:“你是怎么进来的,岑兰呢,她在哪里?” “宋娘子自然是在里面…” “那你为何在这里!” 宋瑾修厉道,“这里是铖王府,不是墨荆的督主府,你这么晚不经人允擅入岑兰住处是想干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就是你们萧督主府上的教养?” 沧浪闻言都惊了。 这宋家大郎脑子里是不是有问题,他出现在这里是于理不合,可但凡是个心疼自家女娘的,那也该先想办法撇清干系。 可他这还在屋外呢,这宋家大郎就一口一句孤男寡女,这是生怕毁不了宋家小娘子的名节? “沧浪。”里面墨荆眸色一冷才刚开口,岑兰就忽然说道:“阿兄,我想见见他们。” 墨荆侧头看她,这还是她头次主动唤他阿兄。 小姑娘眼睛还红着,眼角绯色未褪,说话却格外认真。 “你说过的,宋家的事情我可以放手去做,我想自己来。” 她曾经依靠兄长,依靠表哥,依靠以为会携手将来一辈子护着她的陆执年。 她将宋家当成了依靠,可是所有人都弃了她,如今她不想再靠着任何人,有些事情她想自己来,哪怕眼前人会护着她,她也不想再事事依赖。 墨荆闻言安静了一瞬,脸上霜色寒厉褪去:“随你。” “若是害怕,叫本督。” …… 岑兰隔着衣袖撑着墨荆的手臂起身,被他半扶着出了房门,外头还在与沧浪对峙的几人抬头看到门内出来的身影,连忙快步上前。 宋瑾修走得最快,靠近先是看到岑兰身边高大身影,又见岑兰眼尾鼻尖泛红,眸子里还有未干的水迹,他顿时便急声道:“墨荆你怎么敢进岑兰闺房,岑兰你怎么样,是不是墨荆欺负了你?你别怕,阿兄会护你。” 他上前想拉岑兰,却被岑兰后退避让开来,手上落空时宋瑾修恍惚了下,“岑兰…” “宋郎君好像很希望我被人如何?” “岑兰!”宋瑾修震惊,见岑兰眼中从未有过的凉意,他开口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未出阁的女娘,墨荆主仆这般夜深与你同处一室,若传扬出去叫人知道会坏了你名节,我只是担心你。” “玉台公子声音小些,她名节兴许会更清白,何况本督一个太监,损谁名节?” 墨荆的话让宋瑾修僵住。 反倒是岑兰听着他这般毫不在意地说着自己是太监,明明光风霁月,活该肆意的人却为她自揭其短。 她心里猛地一揪,对上宋瑾修时彻底冷了眼。 “莫说沧浪是在门外,我与督主同处一室却门窗尽开,就算屋中只有我们二人,督主是我阿兄,谁敢说嘴什么?反倒是宋郎君,你既知夜色已深,却带着你家女娘入铖王府扰我清静,怎不见你让她与谢世子独处时怕她没了名节。” “今日钱家你这个兄长没去,却让谢世子带着她四处与人交好,丝毫不怕人多嘴,怎么轮到我时你就这般苛责?” 宋瑾修被她言语一刺:“这不一样,阿寅不是外人……” “督主也是我阿兄!” 岑兰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乌黑眼眸里满是嘲讽,“你说谢世子不是外人,那是内人?宋姝兰是嫁进了铖王府了,还是谢世子已经打算要娶她为妻?两人三聘六礼,是订亲了还是换了庚贴了?” “岑兰!”谢寅顿恼,“姝兰是为了来与你赔罪,你何必这么尖锐?” “谢世子是忘记了你今日在钱家当众唤她贱人?” “你!” 谢寅恼羞成怒,“那也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是当众不留颜面,我怎么会一时恼怒,而且你的腿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装断了腿被人抬进钱家,叫人看我们笑话,你分明就是故意害我丢脸。” “那又如何?” 谢寅愕然失语,他以为岑兰要反驳辩解,可她居然认了下来。 岑兰见他模样突然就笑了:“谢世子,是你们将我遗弃在䧿山,是你们害我惊马落崖,是你们让我险些死在了那黑漆漆的林子里。” “你看看我这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