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答只笑吟吟地打量着我的眉眼。 「还是你最像些,怪不得最得尊上宠爱。」 我下意识抬头看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面前的六个女子,容貌上都和前世的我有相似之处。 这个认知一出,我一时失语。 琳琅打了个哈欠,拉着我进了里间。 「这些仙门中人,心思多着呢。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苟住命就行了。」 说罢,她朝我眨了眨眼:「我此次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我义正词严地拒绝:「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暂时还不想做有损尊上的事情。」 琳琅盯着我看了半晌,「扑哧」笑了。 「别那样看着我呀,芸芸。」 她笑容玩味:「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楚弦了吧?」 我懒得理她,心中暗道:你们这些没有师弟的人是不会懂的。 琳琅见我不为所动,换了个方式。 「我听闻,魔尊的寝宫里,藏着他最大的秘密,从不许外人进入。你真的不好奇吗?」 「琳琅姐姐若是没有别的事,可以走了。」 一室寂静。 琳琅瞧着我,蓦然笑了:「难得,还有个真心人。」 下一句话,让我愣在原地。 「他快要死了。」 9 楚弦……快要死了? 我下意识抓住琳琅的手腕:「你说清楚!」 「言尽于此。」 她似笑非笑地勾唇,声音蓦然压得很低: 「我和你们,是站在一处的。」 粉色的裙角翩然远去。 我坐在原地,心神不宁地回想着那个眼神。 总觉得很熟悉。 …… 我找不到楚弦了。 问遍了丫鬟小厮,都支支吾吾,一副不敢多嘴的样子。Ⴘż 我等得不耐烦,一个小丫鬟突然凑过来,声音极轻极快: 「今日,是前魔尊的祭日。」 我听得眉头一跳。 蓦然想起大婚那夜,楚弦指着夜色中清寂的水榭,目光寂寥。 「当年她的血就是在这里流干的。半池红莲半池血,你猜,一个人要挨多少刀才会死?」 果不其然,我在那方水榭找到了酩酊大醉的楚弦。 他安静地伏在石案上,闭着眼。 身侧散落着七八个酒坛子。 我蹙着眉,刚朝着他走了几步。 就见他猛然睁开眼,袖中长剑出鞘,直指面门。 「谁?!」 我停下步子,安静地和他对视着。 他眼中好像有光闪了一下,混沌的眸光清明起来。 下一刻—— 「当啷」。 长剑落地。 楚弦怔然盯着我:「小师姐?」 他扯了扯唇角,那个笑容却像是在哭。 「我又梦见你了吗? 「还是,你又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他真的喝多了,脚下虚浮。 只一步,就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有什么东西从他怀中落了出来。 我下意识看过去,目光顿住了。 那是一枚剑穗,旧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却还是被人珍而重之地贴身藏着。 我捏着旧得泛毛边的穗子,突然想到了它的来历。 这是,初见时我不小心落在他面前的那枚。 出神间,手腕上忽然一痛。 「嘶。」 我拧起眉头,低低抽了口气。 却见楚弦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 「放开。」 我轻声道,伸手去掰他的牙齿。 却被他又往另一只手上也来了一下。 我看着冒着血珠的手指,又看了眼被他叼在嘴里的右手手腕。 无奈叹息:「楚弦,你属狗的吗?」 他呜呜咽咽,听不清在说什么。 嘴里的力道却更狠了。 我只好凑近去听,拼起那些零散的字句。 却听他道—— 「小师姐,我恨你。」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我知道。」 被咬着的人分明是我,可楚弦却落下泪来。 他叼着我的手腕,含糊不清地,一遍遍地重复着。 如同被抛弃的小兽。 泪珠砸在我的手臂上,冰凉潮湿,我却感受到一种近乎灼烧的痛苦。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 趁着他松开齿关的工夫,我终于救下了我的手腕。 我揉了揉手腕,叹了口气。 就见楚弦趴在我的膝盖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瞥了他一眼,哀怨地转了转腕子。 两排鲜红的齿印,明晃晃地出现在雪白的皮肉上。 「牙尖嘴利啊魔尊大人。」 他紧紧盯着我的手腕,好像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事。 下一刻,手腕上贴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垂着长长的眼睫,试探性地舔了一下那明晃晃的红痕。 「你——!」 我睁大了眼,几乎是丢盔弃甲,后退连连。 他红着眼眶,要哭不哭地盯着我。 我义正词严:「不行!」 楚弦长睫一眨,落下泪来。 我认命般叹了口气,将手腕伸过去。 自己养大的师弟,还能怎么办? 只能自己惯着了。 半晌,却没等到楚弦的动静。 我讶异抬眉,正对上他红着的眼。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我一怔。 「无论如何……」 那音调听着发颤,竟像是在哭:「我带你走。」 「我……我带你走。」 我抿着唇,别了一瞬眼。 楚弦像是陷在了什么可怖的梦魇里,面色发白。 「那天晚上,仙门围剿,你流了好多血啊。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对着我笑?你既然不要我,为什么直到死,手里还攥着我送你的那枚玉剑穗?」 我喉头一滞,说不出话来。 「我恨你。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我再也不想做你的师弟了。」 楚弦伏在我膝上,乌发凌乱,散了满肩。 「你什么都不愿说,总是一意孤行,好像恨仙门恨得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我还在等你啊,你回头就能看到。你明明……知道的。 「我恨你。」 他这样说着,却无力地支起身,在我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湿漉漉的,颤抖的,不得章法的。 他喃喃自语:「我恨你。」 掩在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脑中,却有什么零零碎碎的画面拼凑起来。 我想起来了。 10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一次闭关。 之后很多的事情,乃至于最后让我殒命的仙门围剿,我都忘记了。 那一次出关之后,楚弦不是没有来找过我。 他来劝我和他回妖界。 「魔界内乱太久了,你身边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只等你露出破绽,取而代之。 「你既不愿回仙门,和我回妖界,好不好?」 我没骨头似的倚在高座上,笑着拒绝: 「我却觉得这里很好。」 我和仙门的仇怨,还没有两清。 离开魔界的这些势力,我做不了任何事情。 楚弦语气急促:「不仅仅是魔界!扶摇山乃仙门之首,你叛出仙门,公然与他们作对,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冷笑:「那最好,毕竟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楚弦看我良久,低声问:「小师姐,究竟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抿了抿唇,最后只说:「仙门藏污纳垢,你安生待在妖界。」 流落黑市,沦为娈宠的那段经历,曾是楚弦年少时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将他带回扶摇山后,亦夜夜缠身。 无数个冷汗涔涔惊醒的月夜,他在我的门前坐着,直到天明。 不愿让他再回想起,是我的私心。 楚弦见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急了。 「云汐!你会死的!」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而不是「小师姐」。 我掀起眼皮:「我现今不管你了,你也别来管我,楚弦。」 藏在袖下的掌中,却攥紧了那枚玉剑穗。 温润的白玉印入掌心,我闭了闭眼。 回去吧,小师弟,不要来搅这趟浑水。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 「魔界事务繁多,我便不送你了。」 我轻笑:「再见,小师弟。」 谁知却一语成谶。 下次见面,就是生死诀别。 …… 我在叛出仙门后,暗中接应了很多和我一样逃出来的「炉鼎」。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炉鼎出逃,扶摇山最先急了。 这种腌臜之事,若大白于天下,于仙门清誉有损。 那一场围剿,来得声势浩大。 我那光风霁月的玄礼师兄,站在所有人面前,倒打一耙。 说我掳走仙门的人,在魔界豢养用作炉鼎。 他冷笑:「怪就怪我当初一念之仁,只废了你一只手。 「想不到你竟犯下滔天大罪!我那晚该杀了你的,云汐。」 我反唇相讥:「颠倒黑白,仙君好大的本事。那晚我为何叛逃,你敢不敢一并和盘托出?」 玄礼语气嘲讽:「我身后这些人,魔尊可还眼熟? 「耳听为虚,诸君看看,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污蔑仙门清白?!」 我瞳孔紧缩。 那些来投奔我,被仙门当作炉鼎豢养的人。 此刻正整整齐齐地站在玄礼身后,纷纷附和他的话。 「云汐在魔界豢养炉鼎,人人皆知,却还教我们颠倒黑白,污蔑仙门!」 「这等丧心病狂之人,合该灰飞烟灭!」 「多亏玄礼仙君出手相救!」 …… 后来的话,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力战不敌,最后被逼退到了后院的水榭。 玄礼的声音压得很低,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说—— 「你乃是天生凤凰纯血,稀世奇珍,这样死去,未免太过可惜。 「不若在师兄房中,当个禁脔。」 我一剑刺穿他的右手腕骨,冷笑:「你做梦。」 他手中长剑落地,目眦欲裂。 「在你之前,我杀了十七个扶摇山的长老。」 我喘了口气,侧身躲开迎面而来的剑光。 身下的一方池塘已经被鲜血染透。 「整个仙门从上到下,你们每一个人,都令我无比恶心。 「你们高高在上,将他人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