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博衍说:「云南?」 「那里美吗?」 「美的吧!」说着他拿出手机,「我查查。」 姐姐失笑:「你来真的?我就算了,你可以带茵茵去,到时候给我发照片。」 「我们一起去!」我拉住她的手。 她笑容渐淡:「爸妈不会同意的。」 我说:「那我带你私奔!」 姐姐摆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胡说八道!」 她冲谢博衍说:「你也不管管她?」 谢博衍抬起头:「我望风。」 顿时我们笑作一团。 好消息传来的那天是周四,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是个好天气。 我在刷题的时候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她哽咽着说:「茵茵,找到肾源了。等手术结束,我们去云南,好不好?」 我笑着说:「好!」 这个肾源到来的时机非常好。 姐姐的身体能够负担得起手术,她的情况也没有恶化到最坏。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姐姐很开心,她兴奋地诉说着术后她要做什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父母纵容地看着她。 甚至第一次,我的存在没有让他们恶语相向。 谢博衍站在最后,很沉默。 等到姐姐终于睡着,他拉着我离开了医院。 一路回去,他一言不发。 回到家,他质问我:「方茵,那颗要捐给阿菀的肾脏是谁的?」 我无奈:「我怎么知道?医生不都说了吗,捐献者的身份是保密的。」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瞒不过他。 「知道什么?知道我的肾脏其实是和姐姐匹配的?」 「果然是你的!」谢博衍好像一瞬间卸了力。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是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你肯定会哭。可是今天,你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好像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所以你努力健身、好好吃饭,都是在做术前准备,是吗?」 「我竟然没有发现!」谢博衍嘲讽一笑,「你真是长大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用跟任何人商量,可以自己拿主意了。方茵,你可真厉害啊!」 「但是,我不同意,阿菀也不会同意!」 「那就不让她知道,本来她就不需要知道。」 谢博衍看着我:「方茵,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谢博衍在害怕。 就像上辈子那样。 那时候我的孕期已经到了第八个月。 我太想姐姐了。 当我看到储物间那台多年不用的笔记本电脑时,我就想试试,试试看里面有没有关于姐姐的蛛丝马迹。 我从 C 盘到 D 盘,一个个打开文件夹,最后真的被我发现了。 那里面存储的好像是谢博衍曾经和姐姐聊天时缓存下来的一些图片。 有风景,有表情,还有姐姐。 她鼻子上戴着氧气管,笑得一脸开心,冲着镜头比着耶。 那张肾脏配型成功的报告也存储在里面。 一晃而过时,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我往后翻了三四张,我愣住了。 我快速往回倒。 我记得那张报告。 我记得我曾经看到的那张报告上的结果是不匹配。 明明是不匹配的。 为什么这个上面的是匹配? 「在看什么?怎么叫你半天都不答应?」谢博衍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我看到的东西。 我无助地望向他,希望从他那里可以得到应答。 而他满脸的惶恐就是最好的答案。 原来是真的。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骗我? 我原来明明是可以救姐姐的! 救护车上,我一直喃声问他:「为什么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也是我现在想问他的。 「为什么?你和姐姐为什么要骗我?」 我蹲在谢博衍面前。 他看着我,抬手把我落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 他说:「阿菀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是换一颗肾就能好的。即使把你的肾给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她衰败的是整个身体。可这是你的一颗肾,关系着你的一辈子,你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用你的一颗肾去撑她的一年半载,我们觉得不值得!」 果然是这样啊! 那口憋在心里的气终于散了。 「如果我的一颗肾能换姐姐多活半年,那就是值得的。如果能多活一年,那我就是赚了。如果能多活两年,我做梦都能笑醒。」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手术中或者术后出现任何意外,你怎么办?」 「没事的,我的身体承受得了。医院又不是黑作坊,如果我不适合做手术,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重来一次,我第一时间找到了江医生。 一开始他是不承认的。 后来我威胁要举报他。 他很无奈:「你们姐妹俩还真是一个妈生的。」 「那以后呢?」谢博衍问。 「早睡早起,注意饮食,健康生活,多好!」 「那万一呢?」 「那是阿菀啊,阿菀抵不上万一吗?」 他们都觉得我的一颗肾去换姐姐的一年半载不值得。 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那是我的姐姐啊,拿我当宝贝的姐姐,但凡能让她多活一天,有什么不值得的? 谢博衍最后被我说服了。 其实我明白,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似乎怎么样都是错。 所以在姐姐去世后,他才会那样地自责和愧疚。 13、 周二,微雨,姐姐进行换肾手术的时间。 我不能送她进去,只能在手术室里等她。 隔着隔离帘,我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她说:「江医生,手术时间要多久?」 江医生说:「最多四个小时,很快的,你睡一觉就好了,别害怕!」 她笑了声:「我不害怕,我很开心。」 「手术后你准备去做什么?」江医生问。 姐姐说:「去旅游,云南,我答应我妹妹了的。」 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辈子比上辈子好,我很开心。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了第一次见姐姐的时候。 那时候我四岁。 在走到她身边之前,我的生活是暗淡的,似乎没有任何色彩。 直到她递给我一包糖。 五颜六色的彩纸,不同的口味,甜滋滋的,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她说:「茵茵吃糖,以后姐姐给你糖吃。」 我牵着姐姐的手往前走,可她总是忽隐忽现。 我找不到她,只能乖乖站在原地等她来找我。 后来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哥哥身边。 她对我说:「茵茵,这是博衍哥哥,以后他会代替姐姐照顾你、保护你,好不好?」 不好,我只想要姐姐。 可是从来没有人教我说过不字。 我害怕那个哥哥,他不爱说话,也从来不笑。 直到有一天雷雨交加,我害怕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突然蹲下来对我说:「上来,我背你。」 他背着我,我撑着伞,我努力不让他淋湿,可最后自己的背却湿了个透。 他看到后很无奈,一边把外套套在我身上,一边跟我说:「茵茵,你得学会护着你自己,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最重要的? 那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茵茵……茵茵……」 有人在叫我。 是那个会喊我上学、接我放学、带我回家的人。 我拼命地睁开眼睛。 谢博衍!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却发不出声音。 他安抚我:「阿菀很好,手术很成功,她还在昏迷中,你别担心,好好休息。」 我终于松了口气。 过了许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