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见是周以淮,自己出去跟驾车车夫作伴,只留两人在车内。 这几日两人见得少,他淡声道:“妹妹许久未出门,今天是第一次出来。” 苏知绾点点头:“多出来走动走动,比在榴园有趣些。” 他握住她的手,浅笑道:“往后我陪你。” 马车复又停下来,车厢外响起年轻男子的颤音:“甜妹妹。” 她呆呆地望着周以淮。 周以淮将目光投在车壁上,声音极轻:“你们说说话。” “甜妹妹,是你吗?我是张圆。” 苏知绾伸手,撩开一点车帘,见他立在车旁,仰头望着她,形销骨立,丝毫没有昔日的风采。 两人再见面,都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苏知绾身子颤了颤,身后有一只手,轻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许久未见甜妹妹我来只是跟甜妹妹说一句我过几日就要去金陵游学,准备明年秋闱,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着妹妹的面。” “我自己也说不清什么原因,眼睁睁和妹妹失之交臂,也不知怨谁怪谁,最后只有怨我自己,没有早一些将妹妹娶回家。” 罪魁祸首坐在暗处,把玩着她的手,捏捏指尖,揉揉指腹,懒洋洋又随心所欲。 “走之前,一心只想着再见妹妹一面,却没想是在这里,一路我都想着当年初遇的情景,栩栩如生犹如眼前,后来接二连三的重逢,都是冥冥中天注定我倾慕妹妹,这份心意一直到现在,还会延续到以后,除了甜妹妹,再没人能占据我心里头的位置” “圆哥哥” 身旁的人捏捏她的指尖,微微痛感让她蹙眉,苏知绾改口:”张圆,张圆你听我说“ 她不忍见他那双湿润红烫的眼,将帘子落下,只露一丝光进来,对着帘外道:“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个甜妹妹一切都是故意的广善寺不是偶遇,我在进山门前,就偷听到你和旁的学子说话辩论,觉得你有趣,所以才故意在那里等你进来后来的接二连三也不是缘分,都是有意为之,我我觉得你家世不错,为人又纯良,恰好那时家里在议论我的婚事,冰人挑选的人我都不甚中意所以才将主意打在你身上” “很多时候,都是故意演给你看没有什么知书达理,没有什么不谙世事,也没有什么懵懂羞涩,你所看见的,都是你想看到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我。我也并没有那般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才愿意多花一点心思在你身上。”她咬住唇,清泪滚滚而下,“连着约同你去金陵,我想的也只是我,而并非你” “所以,不要再难过,不要痴情,不要说傻话,婚退了就退了,没什么好寻死要活的,再挑一个就是了,赵窈儿或者其他人,我都毫不在意,我讨厌过哭啼悲戚的日子,无论怎样也要让自己心满意足,我早就忘掉你了啊,从船上回来我就忘记了,求你也快些忘记我吧,别念念不忘,别一往情深” 她待要再说,修长的指轻掐着她的下颌,将她面庞转向他,她见一双深邃温柔的眼,轻吻游离在唇边,吻去她的泪珠。 车外没有动静,马车又嘚嘚的往前行,冰凉的泪和炙热的吻纠缠在一起,她突然欺身扑上去,将他扑倒在车内,压在身下,恶从胆边生,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个王八蛋。” 两掌环住,施力恰好,男子脖颈并不硬,甚至还有些柔软,喉结在她手心划动,带起微痒:“坏丫头。” 她咬牙又蹙眉,见他一双温柔的眼,颓然收回自己的手掌:“我才不坏。” 他揽住她腰,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脸庞埋入她颈间,摩挲着她的肌肤,深嗅她的气味:“不坏,坏的人是我。” 汹涌的泪濡湿了他肩头的衣料,能听见她细细的呜咽:“我是真的喜欢他” 周以淮抚摸她的黑发:“只是喜欢而已小酒喜欢的东西很多,换一个喜欢也是一样的” 她的脑袋拱在他胸膛上,尖尖的贝齿透过单薄衣料,陷入肌肤内,她用尽全力,要他感受和她一样的痛。 腥甜的血从齿下肌肤慢慢渗出,沾染在已湿的衣上,也沾在她唇舌间,他伸手轻轻捏着她的耳珠:“一切都过去了。” 天青色的衣,被泪和血染成暗褐,干涸之后硬邦邦的,他伸手入衣内摸摸自己的伤口,摸到一排牙印,深入肌理,轻嘶了一声:“好狠的心。” 苏知绾已经止住泪,面无表情的坐在车内,周以淮把肩头伤口露给她看,血糊糊的一片:“小没良心的,也不知帮我包扎一下,若是血洇在衣上太招摇,如何跟他们解释。” 她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帕子绕在肩头,堪堪打了个结,他捉住她留在肩头的手:“消消气吧。” 第47章第47章 张圆静静地望着马车远去, 心头空荡,神色木然。 杜若下车去唤他:“圆哥儿,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看着他眺望的眼神, 又道, “事已至此, 就在此别过, 各奔前程吧。” “二嫂我好似做了一场梦一样,她说的是什么话她说她没那般喜欢我骗了我”他轻轻道。 杜若想了想, 劝慰他:“无论是真是假, 那都是过去, 她也有自己路要走。”她扶着张圆上车, “好男儿不该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张圆缓缓闭上眼。 杜若撩帘望着外头,况苑驾着马车,带着家人扬鞭而去。 叔嫂两人都在车内默然不语,张圆良久睁眼, 轻声道:“谢谢二嫂。” “应该的。” “二嫂待我很好。”张圆涩涩道,“家里成日吵吵闹闹,大家都不得安宁,二嫂也觉得在家呆着痛苦的话, 不如和二哥合离吧我能看出来, 二哥二嫂已没了情分,在一起只是折磨。” 杜若还望着帘外的景色,淡然道:“即便合离,也是要再嫁的若是下一个更不堪,那又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守在张家, 混沌度日。 施家众人归了府,方玉牵着喜哥儿和小果儿下车,见云绮和芳儿也携手从车上下来,朝着两人点头。 云绮自从听了上次周以淮想把她许给方玉那番话后,对方玉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芳儿笑着回了个礼,见喜哥儿和小果儿绕着方玉,在他袖间摸路上买的果子,摸出了个小木梳掉在地上。 “先生给谁买的梳子?” 方玉脸上微有涩意,将梳子拾起笼在袖间,朝云绮两人拜了拜:“某母亲发梳坏了,老人家又事佛,恰好看见庙里有小沙弥卖梳,买一个给母亲用。” “先生真的好孝心。”芳儿笑道,“不愧是为人师表,君子典范。” 方玉回了个礼:“小姐谬赞。” 周以淮和苏知绾也从旁侧过来,云绮拖着芳儿要走,苏知绾朝方玉行了个礼,也带着喜哥儿往内院去。 只剩周以淮和方玉站在一处,周以淮朝他笑:“我回去换身衣裳,待会和先生一起喝杯茶?” 方玉目光不着痕迹在他肩头扫过:“也好。” 周以淮换身衣裳回来,方玉恰好沏好茶水,两人言语淡淡,聊的是施家和方玉之事。 方玉自知施老夫人或许稍有那么点结亲之意,否则也不会聘自己入府,专给喜哥儿做西席,只是家中拮据,他区区一个秀才,要养家糊口的银子,母亲买药看病的花销,还要攒一笔明年去金陵赶考的盘缠,车马费用,衣食住宿,人情来往花费不少,故而施家来请,他亦不推却,收了酬金,在施家安心待下,教书之余,还卖字撰文攒些银钱,至于施家人如何看待他,却未曾多放在心上。 周以淮有心想结交,先问他近来打算,又问明年秋闱:“三年一期,方兄明年定然要往金陵去,我瞧着方兄胸中有乾坤,也非久居人下之人,必有高腾之意,敝府也跟着沾光。” 又道:“届时临行,若有余事能替方兄打点周旋,亦是弟之荣幸。” 方玉听得周以淮言外之意,又见他言笑晏晏,一派陈恳,客气回道:“多谢主家体贴,一场秋闱,耽误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