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思之如狂。 这四个月,她不敢去叨扰他,就日夜为他赶制战袍,想等他更替北帝之位时穿。 …… 九宫殿。 阿满搀扶着时小曼,一路走过,两人肩头都落了不少琼花。 时小曼小心翼翼地抱着手里的战袍,心里不由忐忑。 终于到了殿外,时小曼正欲叩门,就听里面传来熟悉地声音。 “阿瑶,本君已让桃止山开遍琼花,你为何还不醒?” 时小曼抬起的手一僵,怀里的战袍坠地。 旁边阿满赶忙伸手去捡,“娘娘,您怎么了?” “无事,我们回去吧。” 时小曼眸色黯淡,沉声一句,话音刚落。 一阵疾风,殿门被打开,玉冠墨发的男人来到门口。 裴问铭眸色清冷地看着主仆两人,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时小曼拿过阿满手里的战袍,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帝君,这是我亲手所绣。” 裴问铭撇了一眼她手中的袍子,剑眉微簇:“你可真闲,尽做些下人的事。” 时小曼心里不由一凉,纤细的手指掐紧了衣服:“我……” 她不是闲,她是孤寂。 她本是桃止仙山一棵多出的梧桐小妖,遭逢雷劫,被裴问铭所救。 而后两千九百年,她都跟在他的身后。 以前不觉孤寂,可近来这几个月,她莫名觉得日子渐长,好似没有止境一般。 她心乱如麻,只得寻些事做,打发时间。 “帝君,花界琼花上神醒了!” 这时,殿内传来医仙的声音。 琼花上神…… 时小曼只看裴问铭快步进入殿内,她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大殿之内,冰棺之中,梳着云鬓的女子面色苍白,口中轻唤:“阿焱。” 裴问铭一把将女子抱在怀中,声音满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本君在。” 时小曼一步步地朝着两人走近,她看着女子的面容,心口像是被一巨石砸中,痛不可言。 女子也注意到了她,忽然一脸害怕:“阿焱,她是谁?为何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时小曼心里满是苦涩,怎能不像。 她这人形,是裴问铭亲手所化啊…… 第二章 去人界 时小曼恍恍惚惚从九宫殿走出来,手里拿着帝袍,望着漫山琼花,步履维艰。 原来这遍山美景,都是裴问铭为花界琼花上神幻化而成。 她胸口一阵闷痛,抓紧了手里的袍子。 这衣袍,她花了三四个月时间,期间手被针扎不少次,可她都不觉得痛。 但如今,她一想起花界上神的样貌,就心如刀绞。 回到仙乐宫,时小曼对着铜镜,将桃花簪插进乌黑的云鬓。 她仔细地描摹着铜镜中的样貌,这么一坐,直到夕阳隐没。 …… 夜色侵袭。 裴问铭一身华服来到仙乐宫,他看着对镜一遍遍攒花的时小曼,眼底满是不耐。 “明日你就去人间。” 时小曼抬起的手僵住,她仰头望着他,红唇微张:“为何?” “阿瑶醒了,她不喜欢见到你这张脸。”裴问铭语气淡淡。 时小曼眸色微颤,苦涩地望着裴问铭:“可我的脸,是你给我的。” 多么可笑,她跟着裴问铭两千九百多年,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过一替身罢了。 时小曼悲楚的神色一针针扎进裴问铭的心头,他不由心觉烦乱:“两千九百年前,本君早已打算娶阿瑶为帝妃,奈何当时上古凶兽玃如在寒渊谷乱世,幸亏阿瑶舍生相救。” “如今本君绝不会再负她。” 时小曼还是第一次听裴问铭提及过往。 她喉咙像是卡了一根刺一样,上下不得。 他绝不会辜负苏瑶,所以就要辜负自己? 时小曼的命是裴问铭所救,她不敢质问,只得强忍着道:“如今我怀有麟儿,若是去人间,会不会影响他?” “没那么娇贵。” 时小曼听着他薄凉的声音,喉咙又是一涩,却不敢多言。 人间灵气稀薄,她怀得是北帝之子,怎会没影响? “早日收拾行李离开,别惹本君不快。” 裴问铭落下最后一句话,绝尘而去。 时小曼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参拜,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滚落。 当初裴问铭救她,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她答应一生都跟着他,听他的话。 翌日一早。 阿满含泪送时小曼入凡间。 走在路上,只见桃止仙山挂满了红绸,九宫殿一派喜气,这周天都泛着彩霞。 时小曼听到远处传来宫婢的说话声。 “帝君要娶花界上神琼花仙子了,其美若天仙,真想一睹风采。” 时小曼掐紧了手上的包袱,一抹苦涩不争气的溢满心间。 ……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长安,一片繁华。 时小曼被安置在一处寂静的院落里,两载转眼而过,她的小腹却依旧高隆,腹内孩儿没有降生的迹象。 人界灵气稀薄,孩子一来便停止了发育。 要不是时小曼用自己的妖力一直护着,早便胎死腹中了。 这天,她的腹部又是一阵作痛,只听院外传来人们吵杂的声音。 不等时小曼反应过来,忽然有人将院门强行踹开。 “国师,这个怪物就住在这儿,她来的时候肚子就八九月了,如今两年过去,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 第三章 怀胎三年 屋内,时小曼明显感觉到强烈的道术笼罩在整个院子里。 她不由害怕,这两年,她为了腹中胎儿,妖力早就所剩无几,根本对付不了修道之人。 一阵疾风,门“嘭”得一声被掀开。 时小曼护着小腹,就看来人一身白衣,玉冠墨发,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此人看着年轻,周身的威压却叫时小曼直不起身。 她强忍着心底的惧怕,一字一句道:“我并未害过人,也不是怪物。” 她的孩儿之所以不能出生,只不过是因为着凡界灵气稀薄罢了。 李宸羿看出她没有说谎,因为她周身妖力接近虚无,和常人无异。 他薄唇轻启:“你在民间徒生事端,同我回国师府,可保你们母子无虞。” 时小曼听罢,慌忙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人界有人界的制度,就算天界都不可加以干涉。”李宸羿已看出她腹内的孩子与众不同。 时小曼看着李宸羿眼中的决绝,还有他身后跟着害怕的百姓,只能叹口气道:“……好。” 走前,她留下信给裴问铭。 …… 国师府。 转眼又是几个月匆匆而过。 时小曼知道裴问铭是不会来了,只不过她却不愿死心。 李宸羿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你不过一梧桐小妖,靠着微弱的妖力根本维持不了孩子降世。” 时小曼凭栏独坐,喃喃自语:“哪怕是拼尽我的命,我也要保他出生。” 李宸羿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固执的妖。 “你可以慢慢考虑,什么时候决定不要了,就告诉我。” 李宸羿走后,时小曼抚摸着肚子,最近孩子已经没了动静,她真的担心。 是夜。 周身忽然一寒,时小曼猛然惊醒。 借着夜色看清,来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正是裴问铭。 时小曼鼻尖有些酸涩,忙从卧榻起来:“帝君,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桃止仙山短短过去两日,可人界已经过了两载。 裴问铭看着时小曼病态的样子,朝着她走近,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 “为何住在国师府?” 时小曼还没回话,又听他道:“本君最是厌恶修道之人,你倒好,专惹本君不快。” “帝君,国师和别的修道之人不同,要不是他,我和孩儿早就被……” 时小曼的话被裴问铭打断,说出的话更是冷透心扉:“这孩子,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之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时小曼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裴问铭,眸光颤抖。 她在人间等了他整整两年五个月零三天,好不容易盼到,却是他这么说。 时小曼不觉后退:“帝君,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只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这孩子与她骨肉相连,她更是怀了将近三年! 她透支妖力想逃,可刚到门口,一道光墙将她挡了回去。 一个大力,她摔倒在地,就看男人穿着绣着金丝龙纹的高筒毡靴朝着自己一步步逼近。 时小曼仰头看着裴问铭,摇着头,眼底蒙上了一层泪雾:“不要……” 裴问铭抬手覆住了她的眼:“乖,你一直都很懂事。” 第四章 血脉尽毁 时小曼从来不知道懂事,是他欺负自己的理由。 她腹部如同刀绞,眼看着他将孩子取出来,挥手一层雾将胎儿包裹起来。 时小曼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伸手去抓他的衣服,声音沙哑:“求你,放过他,求你……” 裴问铭冷漠地看着时小曼,毫不留情甩开她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房门打开,时小曼拼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外面爬过去…… 只看一抹残影消失天际,时小曼眼眶顿时猩红,不顾虚弱的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去。 “嘭!” 一声巨响,她自楼台重重摔下,身体再不能动。 她的眼底一片虚空,任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翌日。 李宸羿才从楼台下救回奄奄一息的时小曼。 他探着时小曼的脉象,眼底闪过一抹惊异。 怎么回事,她竟然不是梧桐树妖…… 他按下心底的疑惑,淡然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