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一炷香后。 马车上的陆止衍见仍是一身劲装的云灵上来,脸瞬间一沉。 想让她回去换身衣裳,可又不能耽误了时辰,只能压着脾气让马车出发。 顺天府。 陆止衍一进门,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俊逸男子便上前迎接:“晏将军。” “谢二少。”陆止衍回礼。 被丫鬟带着前往后院的云灵脚步一顿。 原来这就是谢景玉。 一进后院,林婉蓉便迎了上来:“姐姐也来了,还未恭喜姐姐好事将近呢……” 听着“姐姐”二字,云灵僵了瞬。 抑着喉间紧涩,她从袖中拿出红豆荷包递给林婉蓉:“林小姐,请恕我无法做私相授受之事,原物奉还。” 林婉蓉嘴角笑意微凝,遂接过荷包:“姐姐不过是帮我转赠,况你与将军只是兄妹,何来私相授受一说。” 云灵眉头一拧。 林婉蓉漫不经心地抚着鬓发:“将军俊朗英勇,想来不少女子做梦都想与他朝夕相处,姐姐你说是不是?” 云灵如鲠在喉,只能行礼:“失陪。” 可下一瞬,林婉蓉从袖中拿出张纸:“昨日娘给了我幅丹青,说是你画的,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份心思。” 说着,她慢条斯理展开纸张,竟是云灵不久前画的陆止衍戎装图。 云灵下意识想夺过,却被林婉蓉躲过。 林婉蓉笑意盈盈:“姐姐,你不会是喜欢将军吧?” 一句话,将云灵彻底钉在原地。 心好似被彻底摊开,一时面色全无。 见她如此反应,林婉蓉话锋一转:“姐姐若真喜欢将军,我自成人之美,若是不喜欢,也别误了姐姐与他的姻缘。” 一字一句,都像刀剜着云灵的心,痛意夹着惶恐倾泻而出。 她伸手抢过画,脱口便道:“对,我是喜欢陆止衍!” 话刚落音,周遭忽的陷入死寂。 林婉蓉的视线穿过云灵,故作惊讶:“将军?” 云灵错愕回头,呼吸猛然一窒。 所有人都凝视着自己,林母得逞的笑容,谢景玉惊讶的表情,以及面前陆止衍冷入骨髓的眼神! ======第5章====== 残阳落下,天空突然飘起了雨,马车摇晃着穿过长街。 马车里,气氛犹如凝固的似冰。 云灵几欲开口,都被陆止衍冷凛的目光刺退。 直到下了马车,她才鼓起勇气扯住陆止衍的袖口:“哥哥,方才的事……” 但陆止衍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掌心空荡,云灵瞬觉淋在身上的雨水都变成了银针,又冷又疼。 她站了很久,才迈开腿回院子。 不想刚进门,便见陆止衍站在檐下,脚边还放着烧着火红的炭盆。 云灵愣住:“这是做什么?” 忽然,两个丫鬟便捧着她这些年来画的陆止衍画像出来。 云灵心猛然一紧。 便见陆止衍薄唇轻启:“烧了。” 话落,丫鬟就将画扔进盆中。 跳耀的火光烧的云灵眼眶发红,她想抢回画,却被陆止衍扼住手腕。 陆止衍眸色如冰:“今日的事就当从没发生,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他长袖一挥,余下的画像皆落入火中。 待画燃尽,陆止衍才大步离去。 凝着盆中仅剩的火苗,云灵只觉灼烧感渗入骨血,剧痛无比:“咳咳咳……” 一旁眼眶发红的紫兰慌忙扶住她:“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云灵摇摇头,蹲身拾起一片残页,手心发颤。 夜阑。 雨水拍打着屋檐,云灵手持剑,在院中一次次挥舞。 林母、林婉蓉和陆止衍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几乎揉碎了她所有力气。 云灵身形一晃,手中的剑脱落在地。 紫兰急忙跑到她身边,将伞遮住云灵:“小姐,奴婢求您了,进屋吧。” 云灵强行咽下喉中腥甜:“紫兰,若我不是哥哥的妹妹,该多好……” 紫兰心疼不已,却无可回答。 一连数日,陆止衍都宿在府外的宅子。 思索许久,云灵终下定决心去找陆止衍。 她想最后试一次,哪怕明知结果。 刚到外宅,正巧碰上陆止衍出来,她一声“哥哥”还没叫出口,又见林婉蓉跟了出来。 云灵怔住,望着这犹如夫妻的两人,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抬眼间,林婉蓉的视线与她相撞。 林婉蓉眼中划过抹狡黠,忽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陆止衍立刻接下披风披在她身上。 林婉蓉余光瞥向不远处的云灵:“我听说前些日子姝宁病了一场,她可好些了?” 陆止衍眉目一沉:“她自小驰马试剑,病从不过三日,何须担心。” 他说完,没再看一眼云灵,护着林婉蓉便上了马车。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半响,云灵才松开紧握的手。 口中莫名又苦又涩,连眼眶都涨涨的。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云灵才松开紧握的手。 云灵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与他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南一北背道而驰,犹如她和陆止衍的距离渐渐拉远…… 回府路上,云灵见路边摆摊算命的相士,不由自主走过去。 相士放下手中羽扇:“姑娘想求什么?” 她迟疑了会儿,姻缘二字最终成了“运数”。 相士不多言,将签筒递给她。 云灵晃了晃,一支签落在桌上。 ——弯弓征战作男儿,拂云堆上祝明妃。 相士看了眼签文,眉头皱了瞬后展开:“姑娘一身正气,日后必有番作为。” 云灵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借先生吉言”。 她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见她走远,相士才满面愁绪地翻开签的背面。 半指宽的签面上明晃晃写着一个字。 ——死! ======第6章====== 日将暮,雨势渐大。 寒凉透过窗隙渗进房间。 才饮下药的云灵听着远处的闷雷,只觉胸口堵得像被巨石压着。 她摩挲着手里的剑鞘,声音微哑:“哥哥还没回来吗?” 守在床畔的紫兰目露不忍:“小姐总是惦着将军,何不为自己想想?” 云灵怔然一瞬,许久后才吐出一句:“习惯了。” 她又拿起剑,想要借此挥洒去心中烦闷。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云灵皱起眉:“怎么回事?” 紫兰下意识想出去看看,一个丫鬟跑进来匆匆回话。 “小姐,将军在马场驯马时旧疾发作,从马上摔了下来……” 闻言,云灵心狠狠一缩。 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跑了出去。 冰凉雨滴砸在她身上,她却什么也顾不得。 跑进陆止衍的的房间,就见桌上满是沾血的细布,陆止衍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 “哥哥!”她抑着心尖刺痛,跑过去握住陆止衍的手。 好冷! 一旁的大夫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将军暂时没有大碍,只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寒毒已融入骨血,恐怕将军再难动武。” 云灵浑身一震,想起陆止衍受伤一事。 半年前,她作为先锋跟随陆止衍讨伐南疆。 班师回朝时遭敌军探子暗箭,陆止衍为保护她,才被涂有寒毒的箭射伤。 思及此,云灵心如锥刺。 陆止衍身为车骑将军,若是此生不能动武岂不是要比死还痛苦! 大夫走后,她终是忍不住抚上陆止衍苍白的脸。 陆止衍嚅动着唇:“婉蓉……” 云灵的手颤了颤,堪堪收回。 一种说不出的狼狈涌上她的心,让她不敢再细听陆止衍的梦呓。 跟来的紫兰顾不得自己,忙拿出手帕帮云灵擦着脸上雨水:“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小姐不能再受凉了,奴婢求您,心疼心疼您自己的身子吧……” 云灵混不在意:“爹曾说过,京城外的山上长有凤林草,可缓解南疆的寒毒。” 她顿了顿,看向昏迷中的陆止衍:“紫兰,你照看好将军。” 说完,云灵不顾紫兰的劝阻,命人备马出城。 那凤林草只有自己知道模样,她必须亲自去! 天渐黑。 泥泞中,一个杏色身影艰难前行。 荆棘在云灵手上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雨水淌过伤口,寒意入骨。 心脏撕裂般的痛一寸寸啃噬着她的力气。 云灵咬着牙,低头点点翻找那记忆中的药草。 直至雨停,月亮高挂枝头,云灵终于在一处蛇窝旁找到凤林草。 等她用尽所有力气赶回将军府时,天已微亮。 踉跄着走近陆止衍的房间。 正要推开门,云灵听见门里传来林婉蓉哽咽的哭声! “晏郎,你可算醒了,伤口还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