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刺痛中,时夕眼前黑了黑,身子越发软。 “夫人!” 丫鬟忙扶着将要摔到的时夕。 时夕艰难地吞咽了一番,嘶声道:“我去看看。” 西园子。 大夫刚收起药箱,便见时夕进了房,连忙行礼:“夫人。” “人怎么样了?” 时夕扫了眼床榻上的萧颜,面色凝重。 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人无甚大碍,静养些日子就好。” 他未提孩子一事,但时夕也知道孩子定是没保住。 她强忍着心涩,又问:“胎儿几个月了?” “一月有余。” …… 时夕坐在萧颜房中,静静等着顾霁川。 她已差人去找他了,若是听见他的孩子没了,不知会不会伤心。 想到这儿,时夕不禁红了眼。 委屈、愧意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顾霁川果真背叛了她,曾经说过唯她一人的夫君背着她与别的女人云雨…… 因为她让长福日日在萧颜的杯碗沿处下药,才致使她小产,可幼子无辜…… 直至亥时,烛火换了两次,几日未归的顾霁川才赶了回来。 见时夕也在这儿,他眼底掠过几丝诧异,而后便又是一副冰冷的模样。 “你在这儿作何?” 听着如同质问般的话,时夕垂眸道:“她的孩子没了。” 顾霁川面色一凝,却看不出悲喜。 然心中却早已泛起了点点悔意。 若非那日喝多了酒,他也不会和萧颜…… 可再看时夕,烛火下,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她甚至都没质问他为何要瞒着她。 顾霁川暗自自嘲一笑。 他竟还在自作多情企图时夕能待他如初。 见顾霁川不说话,时夕站起身,带着几分疲惫地朝房外走去。 “婉婉。” 顾霁川突然开了口,让她脚步一顿。 好一会儿,时夕以为他不会再多言,自己也将掩不住情绪,正要离去时,身后之人又开口了。 “凉州,可还回去?” 淡淡的声音像是一碗极其苦涩的药在时夕心中打翻。 她眼眶一热,几番吞咽后才哽声道:“回不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漆黑的夜,时夕提着一盏灯笼独自往院子走着。 她怔怔地看着黑暗中眼前唯一的光,怅然若失。 凉州。 这个曾经她无比想和顾霁川携手同归的故土早已变得遥远。 而她半生中唯一的光也将消散,徒留抓不住的轻烟。 时夕一边走一边木木地重复说着:“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庆隆二十六年,十一月。 永昌郡主被封为皇太女,民众哗然。 在所有人都质疑一个女子如何掌控魏国时,才握权不久的皇太女忽然下令彻查朝中结党营与贪污受贿。 皇上的支持让大至一品大员,小至九品小官,心虚者人人自危。 提邢司府。 顾霁川看着一封封书信,尽是求他让时夕留情的话。 朝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时夕和皇上既能这么做,必定是做好了打算。 顾霁川冷下了脸,将信全部都扔进了炭火中。 他未丰的羽翼已经开始被时夕连根拔去了,他又怎么救得了他们…… 第三十六章 故土 一阵脚步声渐渐进了房,顾霁川坐在榻椅上,不动分毫。 披着一件水蓝色累珠披风的时夕走了进来。 几片纸灰飞过眼前,她眸色一沉,将披风解下,置于椅上。 “从前是我小看你了。” 顾霁川忽然道。 时夕转过身,撞上他淡漠的目光。 她抿了抿唇,倒了杯热茶才回道:“托你的福,我才发现自己也能将事做的这么绝。” 从一月前被立为皇太女,她便跟皇上身边学习处理政事。 也是在被立为皇太女之后,她才知道这次肃清奸臣,皇上早就做好了打算。 自前太子被平反开始,皇上便有意将心腹能臣替代五品以上的官员。 她不过是从中顺水推舟了一把,将曾在顾霁川身边的大员一一列了份名单。 顾霁川低头轻笑,笑却未达眼中:“将我留在最后,夫人可真是心疼我。” 时夕拿着杯子的手一颤,没有说话。 她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 就像那日牢中顾霁川说在她行刑前将她掉包一样,她会留一条生路给他。 “婉婉,我们回趟凉州吧。” 顾霁川又道,语气中竟多了几丝祈盼。 半晌,时夕放下茶杯,垂眸道:“好。”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什么,但都知道此行便是他们最后同去同归的日子。 养心殿。 “不行!” 在皇上听了时夕要与顾霁川一同去凉州后,一口回绝了她。 时夕将是未来的一国之主,他再不能让她有半点差池。 而时夕却跪了下来,恳求着:“皇爷爷,萧寒已无威胁,孙女只去半月便归。” 见她满脸坚毅,不肯让步,皇上目光一阵恍惚。 这样的时夕更像太子了。 他眼眶一湿,道:“好,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皇爷爷请说。” “回京过后,以皇太女的身份羁押顾霁川。” 时夕一怔。 皇上的眼神比他更为决绝。 她知道皇家不会容任何威胁皇权的人存在,哪怕是当今太子,也同样逃不过。 时夕忍着心中的点点酸涩,磕了头:“是。” 回了府,候在府门外的长福忽地呈上一张字条给时夕。 “夫人,这是顾先生让小的转交给您的。” 时夕带着几丝疑惑,接了过来。 这一月中,她只见过他四次,最后一次还是三日前。 他说他要南下回乡了,算算日子,现在应该早就应该不在京城了。 ——命已改,莫再悔。—— 短短六字,却让时夕百感交集。 时已酉时。 晚膳早已备好,顾霁川坐在桌旁,似是在等着时夕。 他眉目仍旧清冷,下巴却多了很多青渣,双眸也不似从前那般有神采。 时夕眸色微暗,轻咬着下唇。 七日前,皇上下旨处置了萧颜,她心中虽有对那胎儿的愧意,但每每想到顾霁川与萧颜之事,还有曾经历过的一切,她根本不想插手。 顾霁川,是否对萧颜还残存旧情…… 时夕心中仍旧有丝难忍的涩意,却始终故作无事。 她走过去坐下,声音有些嘶哑:“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去凉州。” 第三十七章 夫妻 顾霁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拿起筷子,想要夹一块鱼给时夕,然而却在夹住时松开了。 “皇上也肯放心让你我二人同行?” 带着几许自嘲的语气又含着几分悲戚。 时夕心不由一紧。 她恍然想起那个曾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开始自称“本司”而盛气凌人的提邢司大人。 嘴里的饭菜忽地变得索然无味。 时夕低头垂眸,不愿过多的坦露自己的感情。 如今她除了与顾霁川再能好好相处半月,两人再无其他。 红线已断,她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