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熙只觉全身都被束缚了,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奋力的睁开眼,看着熟悉的病房,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苏熙。”穿着防护服的傅越泽站在她床边,一双通红的眼里还残留着泪水。 “小……叔。”苏熙细小的声音被掩盖在仪器的响声里,她就像个弥留之际的人一样气息奄奄着。 傅越泽将头凑到苏熙耳边,隔着氧气罩,他努力的听着她的声音。 “我……我好想……看你……结婚……” 苏熙想起用着全身的力气说着,从前她害怕傅越泽结婚,因为他一旦结婚,那份温柔可能就不再属于她了。 但到了此刻,她倒是期盼着傅越泽快点结婚,不仅仅是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希望傅越泽能和一个好女人相守一生。 “不,我不会结婚的,除非你好起来。”傅越泽忍着泪和心痛,声音轻的像是怕惊到苏熙。 苏熙笑了一声,呼吸更加沉重起来:“小……叔,对不,起……纠缠了,你这么……久。” “我……我不坏的,我……也没有想……想杀陈……陈慧……”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傅越泽低泣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苏熙下意识的想去帮他擦眼泪,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抿了下干裂苍白的嘴唇:“别哭……” 她从没有见过傅越泽哭,她甚至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他哭,没想到他会因为她的死而泣不成声。 眼皮越来越重,但苏熙却不愿合上,仍然憋着一股劲说着:“真,真好,我买的……墓地用的……上了……” “小,小叔,你要……记住我……要记……住我啊。”她流着眼泪,眷恋的看着傅越泽。 傅越泽擦着她的眼泪,不住地点头:“你别说话了,你休息一会儿,你会没事的。” 他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 苏熙张了张嘴,呼吸变得颤抖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 “小,南城……” 这一声“南城”,叫的傅越泽近乎肝肠寸断。 “于归……” 他低唤一声过后,心电仪传出“滴”的声音,那刚才还起伏着的绿线又变得平直。 何思辰感到重症监护室时,只见傅越泽一手覆在苏熙的眼睛上,一手握着她的手,头贴在她的肩窝处,若不是那颤抖的双肩,何思辰以为傅越泽真的心如止水的接受了苏熙已经死了的事实。 “南城。”何思辰看着被傅越泽挡住双眼的苏熙,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还是没能留住她。 傅越泽许久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红的吓人,神情却是分外颓废:“把这些东西搬走,我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何思辰点点头,让护士把仪器都撤下后,他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傅越泽轻抚着苏熙还有余温的脸颊,像是在对待珍贵的珍宝:“你比我更狠心,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活着,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三十九章 信 傅越泽不止一次想过苏熙死了他会如何撕心裂肺。 但当苏熙的在他面前渐渐没了气息,但最后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体,傅越泽却无法再哭出眼泪了。 若不是那心中的刻骨的痛楚,他都以为他根本不爱苏熙。 苏熙的手渐渐僵硬,残留的余温也渐渐闲散,傅越泽把她的手轻轻放入被子中,又深深地看了看她,才将洁白的被子拉上来盖住她消瘦的脸。 何思辰现在门口,看着傅越泽走了出来,踉跄了几步后扶住身侧的墙,声音沙哑的不像是他:“我,我带她走。” 殡仪馆。 除了傅越泽和何思辰,还有费父来送苏熙。 费父看着几天中像是沧桑了十岁的儿子,心疼不已:“小城,人死不能复生……” 傅越泽没有说话,眼神像是定住了一般看着苏熙的遗照。 何思辰拍了下费父的肩,低声道:“这两天跟他说什么他都这样,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吧。” 费父只能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相比这边的悲伤,费母倒显得异常兴奋,她甚至已经开始帮着方颖挑婚纱了。 “小颖,这款不错,你穿上一定很漂亮。”费母指着画册上一张图,兴味盎然。 虽然方颖不喜欢苏熙,想尽快跟傅越泽结婚,但苏熙才刚死,费母就这么着急把他们婚事定下来,方颖总觉得瘆得慌。 “阿姨,要不问问南城的意见吧。”方颖有些尴尬的合上画册,想暂时逃避一下,“毕竟苏熙她……” 不料费母一点也觉得不妥,照样从容自若:“管她那死人干什么?那是她的命,咱怎么能为了她就不管自己的事儿。” 方颖知道费母心狠,但也没想到她心也冷到这种地步,不过也亏得她这样心狠心冷,才能促成她和傅越泽的事儿。 细想想费母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方颖重新打开画册,一心一意的挑着婚纱。 傅越泽不知是不是伤心过了头还是真的放下了,他的生活过的与从前没有半分分别,只是生活中少了一个苏熙。 何思辰是又惊又怕:“南城,你没事儿吧?” 傅越泽头也不太的看着手中的案件资料:“没事。” 他一副认真研究案件的模样让何思辰一头雾水,苏熙走了快十天了,他愣是没见过傅越泽哭,甚至连苏熙的名字也没提过。 要不是他办公桌上放着一张苏熙的照片,他差点以为傅越泽伤心到失忆了。 “我这几天很忙,没事儿别打扰我。”傅越泽起身走到书柜前翻找着什么。 何思辰站了起来,看了眼桌上苏熙的照片,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说着就走了出去。 待办公室中只剩下傅越泽一人,他的手才无力的垂了下来,直接将一个纸盒打翻,撒了一地的资料。 傅越泽仰着头,干涩眼中满是不清的情绪。 许久,他才蹲下身,缓缓将资料一张张捡起。 直到捡起一份案件分析后,一封信突然从夹缝中掉了出来。 简易的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傅越泽(小叔)收。 第四十章 唯一一丝光明 像是看到了苏熙站在面前一样,傅越泽颤抖着伸出手,将信封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苏熙什么时候学会写信给他了? 傅越泽抬头望了望桌上苏熙的照片,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 信缓缓展开,每一个字都扭曲着,好像写信的人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中着下的。 小叔: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相信我,我并不想伤害陈慧!我更没有故意把她推倒! 小叔,我八岁第一次见你,你给我的关心是我黑暗的过去中唯一一丝光明,除了奶奶,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从小就失去了妈妈,爸爸不仅不关心我,还会跟陈慧一起虐待我,我恨陈慧,也恨我爸。 我在被他们毒打时想过杀了他们,但是想到你和奶奶,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只要看到你,身上的伤口再多再疼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是小叔,我不坏的,我不会去害陈慧,也不想背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你是个很厉害的律师,哪怕只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只要你对我还有一丝的信任,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苏熙 日期正是傅越泽去拘留所看苏熙那天。 “嗒——嗒——” 一滴滴眼泪无声的落下,砸在薄薄的纸上,模糊了一片字迹。 傅越泽坐在地上,紧紧地靠着书柜,将信贴在胸口,仰着头抽泣着。 苏熙在那样无助的情况下只期盼着他的一丝信任,可是他却做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那日苏熙为什么认罪认的那么痛快,与她的病无关,是对他彻底的绝望了,所以才觉得牢里牢外都是一样的。 傅越泽扯着自己头发,伏在臂弯处抽噎着,一颗心仿佛被这一封信切割成了无数块。 可现在他除了满心懊悔也无济于事…… 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的傅越泽一回到家就被费母拉着说结婚的事。 方颖坐在一旁,紧紧地攥着衣角,看着傅越泽冷漠的脸一脸紧张,她心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