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语拉住丹青,跟江远这种兵痞子硬碰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她平心静气的问:“这位官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远睨了温思语一眼,大抵是不想为难女人,于是冷声道:“西郊慈济院地面坍塌了,房屋全陷进了坑里,而慈济院还有三十多个孩子,今日只要是个男人就必须跟着我们去挖。挖一铁锹土也算尽心尽力了,别在这装什么娇贵,谁他娘的命也是命!” 温思语瞪大眼睛,慈济院是收养孤儿的地方,怎么就坍塌了! 三十多个孩子啊! 她还没缓过神儿,陆长安已经撑着病体出来了,他脸色实在不好,又青又白的,走路也不太稳。 “江头领,救人要紧,咱们这就走!” “主子,您撑不住的!”丹青急道。 陆长安提起一口气,“撑得住!” 没办法,丹青只能扶着陆长安走。 陆长安经过的时候,冲温思语小声道:“驿馆守卫撤了,你带着砚儿……千万珍重。” 温思语呼出一口气,“你也是。” 待他们走后,温思语赶紧带着砚儿自驿馆出来,果然没有人阻拦了。回到灵云粮铺,见曲墨染她们安好,她也松了口气。 她抱着行意亲了好几口,又还给谨烟,同时砚儿也给她照顾。 “今日你们就出城,往南百里,在安州的灵云布庄等我。”她交代道。 谨烟急了:“您不跟我们一起走?” 温思语摇头,“我还有事,不过会尽快去找你们的。” 说着她转向曲墨染,“曲姐姐,你给我配几副药。” 温思语让掌柜的安排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再有子衿护送,温思语这才放心,看着他们马车走远了,她在铺子里熬好药,骑马往西郊走。 陆长安那身子骨,若不照应着,真怕活不成。 不论他和秦砚之间有多大的仇恨,陆长安对她一直有恩,上一世几次将她从困境中拉出来,这一世又帮了她很多。甚至他的病还是因为救砚儿而加重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管他。 西郊慈济院,温思语过去的时候,先看到一大堆残垣断壁,再近了看,能看到地面一条条裂缝,还有塌陷出来的一个大坑。 秦砚带领的黄金卫正在奋力挖,不时有人挖出来一个孩子,可乍一看更像是一堆血肉。 再往远处看,尸体已经排成了一排,一具一具裹着血泥,大的七八岁,小的两三岁。 温思语下马,脚下突然一软,差点没跌到地上。 这时有人激动的大喊:“这个还活着!还活着!大夫在哪儿?” “这里也有活的!” “这里也有!” 温思语一下有了力气,赶忙提着先时备好的药箱跑过去。现场有位老大夫,她就在一旁帮忙,而且她带来的伤药和细布也派上了大用途。 止血包扎,处理好一个,便让人赶紧送回医馆。 如此一直忙到下午,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老大夫悲呼:“老天爷,你睁睁眼吧,若非连日雨水,地面也不会坍塌,也死不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孩子。” 目睹这惨象,温思语心里本就十分难受,听着这话忍不住落了泪。 这时候没有伤者送来,温思语这才顾得上找陆长安,见他自一个坑洞里爬出来,满身是泥,正趴在那儿喘不过气来。 温思语忙跑过去,“世子,你怎么样了?” 陆长安听到她的声音,身子先僵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没走?” 陆长安的声音低哑,无力,身子不住的发颤,两颊红红的,想来是又发烧了。 温思语自身后拿出竹筒,将盖子打开,“先喝了药吧。” 陆长安张了张嘴,到底是叹了口气,接过竹筒一口一口将药喝了。 “我实在太不中用了。” “世子是个文人,笔墨之下自有乾坤。” 温思语想扶陆长安去那边休息会儿,有一个将士冲他们冷嘲道:“你们这些文人果然与我们不同,走哪儿都带着女人,要是我们武将也效仿,是不是上战场也得带着女人,一边被女人服侍着一边砍人头?” 他这话说得大声,旁边将士都听到了,哄笑一片。 陆长安红了脸,“还有几个孩子没找到,我再往下挖挖。” 说着,他又钻了下去。 温思语站起身,冲刚才嘲讽他们的将士说道:“文人与文人有不同,女人和女人也有不同,自然武将和武将也有不同,像你这样的,肯定娶不到老婆!” “嘿,你这女人嘴巴怎么这么毒!” 旁边人笑闹道:“还真让人家说中了!” “滚滚滚!” 稍稍缓了口气,这些人又都钻进坑里了。 这时,温思语见秦砚抱着一个孩子从地下钻了出来。他全身裹了一层泥,头发脸上甚至嘴里都是,若非对这人太熟,她都不敢认。 他怀里的孩子还很小,也就一周多,身体已经软了。他沉默的将孩子放到那一排尸体的后面,接着坐到地上,就这么守着看着。 雨落到那孩子的脸上,他伸手想给她小脸挡一挡,可雨水变成泥水落到孩子脸上,反而把孩子脸弄脏了。 他急着想擦,但手上身上都是泥,竟有些慌。 温思语看到这儿,赶紧跑过去,拿出帕子给那孩子擦了脸,再抬头看秦砚,发现他眼底布满血丝,蒙着一层水雾。 这人的心真不硬,软的一塌糊涂。 “我女儿也这么大。”他道。 温思语恍然,原来他是想到了行意。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温思语震惊的看向秦砚,这什么意思,难道这场惨剧是有人蓄意为之? 第一百九十七章他认出她了 如果真是有人蓄谋,温思语不敢想象,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 不,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恶魔。 “快、快救这孩子。” 这时从废墟那边传来动静。 温思语忙看过去,见陆长安抱着一个孩子从缝隙中艰难露出头来,正向外求救。有将士看到,赶忙上前将他怀里的孩子抱了出来,但将他留在了那儿。 此时他体力不支的趴在那儿,身后黑暗的缝隙像是一张血盆大嘴,正试图吞没他。 温思语见他头顶一根木梁支撑不住了,已开始慢慢倾斜,即将砸下来。她心下一紧,没有犹豫,直接冲了上去,用手顶住了那木梁。 木梁很重,压得她不得不叉开双腿。 风急了,雨也越下越大。 温思语看向周围人,却发现他们只是看着,脸上还带着笑,有的人是看好戏的笑,有的人是嘲讽的笑。她再看向秦砚,他只比他们笑得更肆意。 温思语顾不上生气,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陆长安,见他呼吸急促,眉目紧闭,已经昏沉沉了。 “世子!世子!” 温思语唤了两声,却唤不醒他。 她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如果自己坚持不住,那这根横梁砸下来,会将他头砸扁的。 “陆长安!陆长安,你清醒点,快往外爬!” 她大喝一声,也不知是急得还是什么,眼泪不由掉了下来。 她一再咬牙,满口血腥气,但双腿发抖,已濒临极限。她无助的看向秦砚,用眼神向他求救。 秦砚先时还笑着,但看到她眼里的泪,像是触动了某条神经,瞳孔猛地一缩,疾步冲上来,扛住了那根横梁。 温思语腿下一软,差点栽地上。 她顾不得什么,赶忙先将陆长安给拖了出来,稍稍缓了口气,再看秦砚,已经有将士上前将那横梁抬开了。 此刻他正瞪着她,那眼神凌厉,仿佛想将她刺穿一般。 他认出她来了! 温思语心下扑通乱跳,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很生气,但比生气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