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月,正是严寒,京中近日暴雪不停。 太子早已传信回朝中,只简言北部多个部落确有叛反之心,不宜久居,现已启程回京。但却迟迟未归,圣上眉头日渐紧皱。 我坐在窗边看着地下已积成厚厚的大雪,叹了口气。 京城都如此寒冷,北部更不必说。这几日我时常打着把伞在门口站着,期待能看到那一抹身影。 不知是第几日了,那日暴雪异常猛烈。我静静站在门槛边,仿佛已成一种习惯。 骤然间,我看到远处似是有人。 我紧握着伞柄,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一眼不敢眨。 雪地里,有两人正往这边走。在看清那一刻,我立刻扔开伞跑了出去。太子妃的仪态被全然抛在身后。 我跌跌撞撞地跑进那人的怀里。 「殿下!」 赵晔身上寒凉,衣衫也沾着灰,和以前矜贵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不敢想象他吃了多少苦。 他把我紧紧摁在他的怀里,头埋在我颈边,发出一声喟叹:「我的阿筝。」 数九寒天里,我却感到回暖的迹象。 那晚赵晔像变了一个人,抛弃从前的温柔,力道大得我生疼。我呜咽着让他轻些,他只俯身吻了吻我眼角,力度却不减。 第二日醒来未起时,我窝在他怀里跟他讲着这两个月的闲事,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最后埋在他胸膛里哭。 这段日子,外界传着各种不同的消息。 更有甚者说太子多半已死,劝圣上改立他人。 失而复得的背后是无尽的后怕。他把我往上抱了抱,轻声哄着。 晨起,婢女按例端了补药上来。我正准备喝时却被赵晔叫住。 「殿下,何事?」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半刻,接着背过身去看着窗外,「无事。」 我没在意,接过喝下。 成亲一年,我却一直未能有孕,皇后有意无意提过几次让赵晔纳侧妃,也均被他拒绝。 作为太子妃为他挑选侧妃是分内的事,但知道他拒绝后,私心里更多的是窃喜,并不希望他纳妾。 偷笑时被赵晔回头抓个正着,他也轻笑一声,回头牵上我的手,「就这么高兴?」 我努努嘴眼神乱飞,装听不懂。只轻挠了挠他掌心。 这种事没法承认。 我开始不断喝各种助孕的补药,他知晓后也并未有什么表示。 在一次又一次不见任何起效后,我日渐焦虑,时常难眠。 有时甚至怀疑自己身体有问题,却不敢让太医诊断。害怕若是真的,便离被废就不远了。 太子妃不可无法生育。 直至一日,我去偏殿的书房给赵晔送自己刚做的糕点。 太子议事时,由太监或侍卫守在门外。不得通报,不准入内。 那日我见门口无人,以为赵晔仅是在批奏折。走到门口,抬手敲门一瞬,屋内声音传来。 「殿下何不停了避子汤,让娘娘诞下皇孙?这样岂不更能巩固与秦国公的关系。」这是赵晔幕僚的声音。 我倏而僵住动作,脚上像被灌了千斤的铅,迈不动一步,被迫听着赵晔的回答。 「现如今,孤根基已稳。明疏鸿不仅是秦国公,更是右丞。朝内近半数的文官均以他为首,若皇室血统掺上明氏,不是给孤自己埋下外戚专权的祸根?」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和,我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娘娘!殿下正在内议事。」 赵晔的贴身侍卫从不远处跑来,瞬间横在我和门中间,堵在门口,神情透着一丝慌乱。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知道我在门口,依然没有出来。 半晌,我点点头,装不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灰败地转身离开。 原来喝的补药是避子的。他其实从未想要过我与他的孩子。 我不知是怎样走回寝殿的,遣走侍女后,接着怔怔看着桌子上的风筝,眨了眨干涩的眼。 明日,他答应我陪我去郊外放风筝。他最初送我那只坏了,这是他命人新做的,更为精致,但还未来得及放。 早该想到的。 及笄后,向父亲求娶我的人不在少数,无一不是冲着秦国公的袭位抑或是尚书右丞的人脉来的。 他可是太子啊……该是他们中最看重权势的人。 我的恋慕不过一场笑话。 我抬起两只手紧紧捂住嘴,不让抽泣声泄出来一点。 而今,我已嫁给他,木已成舟。除了若无其事地继续维持常态,什么也改变不了。 殿内的响动仍惊动了门口的侍女。 「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我忍住了哭声,清清嗓子,声音依旧有些哑,只道:「无事。」 一刻钟后,我唤环溪进来把那盏风筝放在搁置嫁妆仓库里的箱子底,没再拿出来过。 这晚,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床帏直到天明。 殿外凉风习习,卷的窗桅颤了颤。 赵晔一夜未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