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洛安城买了处大宅子,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教她们识文断字和谋生的手段。 我的字还是沈逸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的。 每每铺陈纸笔,心里总是闷痛。 他成婚那天,结亲的队伍从我门前经过,我在阁楼上透过半开的窗牗看见一身喜服的他英气勃发。 不是不痛,也不是毫无怨言,只是,强求就能得到吗? 歇斯底里,就能留在他身边吗? 我明知道不能,还不如把握住我能得到的。 比如钱,比如自由,比如尊严。 我不纠缠,不是故作洒脱,而是为了保留我最后的尊严。 听说,沈逸成婚第二天就去了边塞守城。 我收留的女子中有一个被坏人欺辱过,有了身孕。她难产生下了一个男婴后失血过多而亡,我给这苦命的孩子取名思益,小思益一出生就有七个母亲,我宅子里的女子,都是他的母亲。 他尤其爱与我亲近,我是他大娘。 他五岁在外面玩和一个孩子发生了碰撞,那孩子父亲打了思益一巴掌,我抄起棍子就跑了出去。 谁他娘的敢欺负我何清的儿子! 一看是三王府家的奴仆,我脚步顿住了。 我不想跟三王府家的人接触。 我忍住这口气转身准备回宅院,那恶奴居然拦住了我的去路。 "「呦,这不是何清吗?老熟人见面不打声招呼 ?」 王府里奴仆众多,我记性好,见过的多半记得长相,但没那个心思去了解他们姓名,所以我不知道这奴仆的名字。 我压着心中的怒火, 「恕小女子眼拙,没认出大哥您是哪位,还请大哥见谅 。」 我的忍让换来的是那奴仆的变本加厉,他毫无顾忌地盯着我,那露骨的眼神让人恶心。 "「何清姑娘不记得我,我可是对何清姑娘的倾城之貌魂牵梦萦。我在王府里守夜,每每听到你在王爷床上的叫声就浑身燥热。王爷不要你了,我要你好不好,我不比王爷差......」 他说着就伸手来揽腰,我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脸色生寒,向我扑了过来。 小思益拿棍子打他后背,到底是小孩子,力气小,恶奴仅仅是有点吃痛,他并未理会小思益,依旧扑过来箍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往后巷里拖拽。 小思益哇哇大哭, 「娘,你放开我娘!你这个坏蛋 !」 宅院里的姐妹们跑了出来,见状立刻抄家伙来打恶奴。 恶奴双拳难敌众手,被姐妹们你一棍子她一榔头打得抱头鼠窜。 我惊魂未定,由姐妹们搀扶进宅院里,锁上了大门。 我拿细软出来,让姐妹去雇了一些看家护院,以防恶奴再找上门来。 但从遇到恶奴的那天开始,我们平静的生活就被打乱了。 小思益的那声娘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小孩子贪玩,在宅院里关不住,我的叮嘱他没放在心上,爬狗洞出去找小伙伴玩,我们发现他不在家后,就四处寻找。 但为时已晚,再见小思益,他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才五岁的孩子啊!在城郊的护城河里不知泡了多久,身体泡得浮出了水面,被渔民发现。 他全身泡的浮肿,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养了他五年,在我心里他早就跟我亲生儿子一样了。 身如被凌迟,疼得呼吸不过来。 悲愤之后,我咬牙切齿地对姐妹们说,有生之年,我何清必定穷尽一切力量为小思益讨回公道! 一个草民的命,官府办案哪有那么尽心,能拖尽拖。 靠衙门是没什么指望了。 我带着几个护卫闯进那恶奴的家里,恶奴家空空如也,人早逃走了。 好在,我有钱,有钱好办事。我花钱请了赏金捕快,终于找到那恶奴,在赏金捕快的审问下,他承认他在王府里闲聊时说起我和小思益,说小思益是王爷的私生子,被三王妃听到了,是三王妃乔柏鸳命他害死小思益。 赏金捕快带恶奴来京城作证,半路上被一群黑衣人劫杀,赏金捕快负伤逃走来找我,说那恶奴已经死了。 我知道杀人灭口的是谁,却无法指证。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沈逸回来了。 沈逸戍边五年战功赫赫,返回京城时,百姓夹道相迎,我隐在人群里,看他身披战甲,威风凛凛,耀眼夺目。 恍惚想起他曾在我耳边的喟叹: 「我十三岁就被父皇派上战场,我喜欢站在城墙上,看万里河山尽在脚下。可皇兄登基后对我多有忌惮,铁马冰河只能在梦中了 。」 如今,他终于再次披上战甲,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听说,他因为想念王妃自请回朝,若不然,他还能继续立功。 也是,新婚第二天就去了边关,焉有不思念的道理。 况且,他又是那样一个需索无度的男人,我在他身边时,他几乎夜夜索取,不知疲倦。 三王府门口站满了人,乔柏鸳站在前面翘首以盼。 她等来了良人归。 沈逸下马,持起乔柏鸳的手,步入王府。 我眼眶酸涩,缓缓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