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俯身托着我的脑袋放回枕头。 一瞬间鼻间充斥着男人强烈又陌生的味道,像是薄荷混合着皂角,干净得让人着迷。 眼前的金属胸牌上是一行蓝色小字:急诊科 顾左医生。 这名字让我有点儿脑袋发晕。 猝不及防地,吐了。 干净的白大褂上登时多了一片刺眼的污秽。 医生慢条斯理地摘下口罩,淡淡道:「姜右同学,你这是,追我的新方式?」 心里「咯噔」一声。 真的是他,我疯狂追过两年的那个顾左。 并不准备相认。我慌乱地掩了掩深 V 晚礼服荡漾的春光,紧闭着要吐的嘴,翻身下床准备开溜。 顾左愣了一下,随即扶住了我的肩膀,正色:「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醉酒洗胃要留院观察 24 小时,这里是留观病房,你可以睡一会儿。」 他微凉的指尖,像一剂安神的良药,身体成了他的傀儡,我听话地被扶回床上。 隔了十年。 浅浅淡淡的酒窝还带着干净的少年气,而愈加宽阔的胸膛和分明的喉结,又彰显着成熟男人的张力。 门外有急救床推过去的声音,顾左简洁又专业地叮嘱了几句,戴回口罩,大步流星地离开。 混着酒精和疲惫的身体,我很快就睡过去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把我扯回晚课的雨里。 那时的夜雨,格外细腻。 细腻地蒙住了教室的窗玻璃,也淡淡地照亮了顾左的脸。 「姜右!你在这儿乱写什么?!」 老师玫红色的裙子赫然出现在视线里,带着暴怒抽走我的本子,大声读道: 「在雨里,他眼睛亮亮地对我笑啊笑,眸里像笼着一汪明晃晃的银河。啊,原来下雨的时候也有那么多星星……」 是啊,顾左的眼睛里有星星,你们都看不到吗? 老师读得夸张,同学笑得猖狂。只有窗边的顾左还在安静地看书,头都没抬。 「姜右!把写这种东西的工夫花到学习上,你就不会每次不及格了。」 「学习能追到顾左,我次次都能考满分!」 老师听到反驳,气炸了:「姜右,出去站着去!」 我昂着头走出去,站在吹满雨的走廊里浑身湿透,隔着玻璃看顾左。 不愧是我追了 128 次的男孩,仅仅是模糊的轮廓,都让人红了耳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顾左不见了,同学们不见了?…… 穿着玫红色裙子的老师,变成了律师的脸。 她告诉满脸雨痕的我,父亲的公司破产了,我不能再去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读书。 那一夜,我和爸爸妈妈拖着两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空无一人的滂沱大雨里。 我第一次体会到心如死灰,灰又被风吹走什么都不剩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看到顾左跟漂亮女学委放学一起回家,还要难受一百倍。 在冰冷彻骨的雨夜里,心底关于顾左的那一抹少女心事,也像黑夜里霹雳的闪电。 刹那光亮过后,坠入无边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