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我们会安安稳稳地长大,然后如愿嫁给宁为。 但塞北突如其来的战乱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宁为被急召去塞北上任。 我纵有千万般不舍也知道国在家先。 只能收拾了心情,一件件地检查要带给他的东西。 皇兄也很知趣地每天把宁为带进来。 有的时候我们会说一晚上的话,有的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说,就是靠在一起。 但更多的时候是,我还没有说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擦掉,眼泪又掉下来,他仍旧不厌其烦地擦。 临走的那天北风猎猎,刮得人脸疼。 我见过宁为的很多样子,但穿着盔甲还是第一次。 我的意中人,他是个盖世英雄,会带着我的希望拯救我的子民。 喝完饯行酒,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我知道他是在看我,但我迅速地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现在的我太丑了,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这一面。 我要让他记忆里的每一个我都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京城开始下雨了,在宁为走的第二天。 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脑海里全是他跨坐在马上低头瞧我的样子。 或许我不该躲的。 什么公主的面子、女儿家的规矩!我应该一个都不要,追上他,追出城去,追到塞外边疆去。 春桃走到我身边替我加了衣服:「公主,莫要着凉了。」 有人提醒我小心着凉,谁又提醒他呢? 仅一天,我的情绪就从怀念发酵成后悔。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喜欢他一点。 下过雨,天就暖下来了,我脱了厚厚的狐裘开始着轻衫。 京城中的桃花结了花苞。 宁为的信随着这一树一树的春意一同来到我的身边。 皇兄拐进我寝宫时还打趣我,说是报告军情的信件有十几封,都没有他写给你那一封信厚。 我听得又羞又臊,从他手里抢过那封信。 沉甸甸的,这里面装满了一个少年最炽烈的爱,怎能不沉? 我推开窗子在窗边坐下。 「长宁,见字如面。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敌人的攻击我早就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每场都是胜利而归,就是特别想你,尤其是在晚上。这里夜色很美,星星很亮,像你的眼睛……」 「……在这边训练之余我开始种桃树,想必京城的桃花要开了,我这里仍有风雪,还需一段时日。等战乱平息了,我便带着你来看桃花,想必那时候满山遍野都是姹紫嫣红的,你一定喜欢……」 「……你看,不知不觉我已经说了五十六遍想你了,那你呢,想不想我?如果你不想我也没关系,我会加倍地想你,把你的那份也想出来,但我知道长宁不会的,对不对?」 也只有写信的时候他才能说出这些肉麻的话吧,倘若放在平时,刚说前三行字头就羞得抬不起来了。 我甚至能想到他写这些话时的状态,或许和我一样是坐在窗边,写到想我时是抿着嘴笑的,或许还会脸红也说不定。 这个傻子。 信里写得倒轻巧,说是自己一点都不累,一点都不苦。 他上阵是不害怕了,我却在心中怕得要死,倘若他出了事,那我该如何呢? 我铺开信纸,一抬头发现最靠近我窗子的那棵桃树开花了。 心神一动,便伸手摘下磨进墨里,融于纸笔间。 他写了五十六遍想我,那我就要回他五十七遍,让他知道我想他比他想我还要多一点。 距离太远,每次收到他的信都要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些事情,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之前来京城朝贡的外国使臣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国家,皇宫里好像骤然间冷清了下来。 之前太热闹,我都差点忘记他们没来之前我是怎么过日子的了。 皇兄每天都要接受一次我的折磨,这也不怪我,谁叫他是一国储君,谁叫边关的信送到他这里呢。 我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了第二封信。 「长宁,见字如面。你的信我已收到。在信来的这一天,我种下的第一株桃树开花了,边关的士兵们讨论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事物,我心中暗自低笑,你可比这些花美上千倍万倍……」 「……春天来了,你的信让我有种错觉,好像这春天是因为你才来的,或者说是你同这春天一起来了。看现在的情形,明年的春天我大概就回到你身边了……」 「……太子殿下不知道你春天常吃的桃花酥在哪里卖,还是城南王氏,不过要告诉他加双份的桃花和一份桂花。回头你让春桃替你出去买些,等明年的时候我就带你去吃,我们还可以春游去,母亲说京城里的女孩都会和情郎春天出去游玩,以昭感情之好……」 「……我想了想还是不了吧,你打扮得那样好看,我哪里舍得叫别人看去?不过若是你喜欢,我吃醋吃得痛彻心扉也要陪你的……」 信上带了点酒气,信纸的边缘处还沾了水渍,想来是喝了酒。 也是,若不是吃了酒,他也写不出这样的话。宁为醉酒启示录上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提笔要回,却又不想失了趣味,一封信上只有短短八个字: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这样还不够,又往信封里装了枝风干的桃花,这才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