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谢雨音却不知萧凉川现今是何想法,依据她对他的了解,他肯定心中是已经有了主意的,在政事上,他从来都思虑周全、刚毅果决。 心中虽想了这许多,旦其实也不过是须臾,谢雨音略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躬身回道:“皇上,臣未曾入朝为官时,便常听闻威武将军的事迹,之后,在翰林院中时,又得知他在北地屡退敌军,更是欣喜万分。臣之欣喜,既是为北地百姓,更是为皇上。自古明君治下多出良将,有如此良才,皆因皇上识人善用之故,亦是大离百姓之福。英武将军在北地抗敌多年,臣窃以为,皇上不仅不能将之召回,失了北地的民心,反而该赏。” “哦?”萧凉川凤眸微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谢卿认为朕该如何赏呢?” “臣听闻将军曾有言——‘北地不平,誓不家为’。而今既北地已初平,皇上何不从公主、郡主等皇室宗亲中挑品德出众的女子,给将军赐一个好婚事?既慰将军多年抗敌之辛劳,又以此彰显天恩,让大离臣民看到皇上的恤下之心。” 谢雨音说完,室内便陷入了一片安静。好半响,萧凉川淡淡道:“上前一步。” 上前一步。 这话是他往日惯常喜欢对她说的。 每每叫她上前一步,而后,也并不做什么事,只是淡淡地瞧着她,眼神幽深难懂让人头皮发麻。 谢雨音照旧顺从地上前,心中略有些惴惴不安。 不管她是六品的侍读,还是他的女人,都是没有妄议朝政的资格的。 及至走至案前,萧凉川将手里的奏折递给她,笑道:“瞧瞧。'' 谢雨音接过,在他目光示意下打开。 却正是御史台上书的折子,说的是威武将军功高震主之事。 在折子的最末,有最新的御批:“有功之臣,当厚待之。拟晋昌平郡主为昌平和安公主,下嫁于慕轩,交由礼部择日大婚。” 字迹遒劲有力,鲜红的朱批刚刚干透,显见得是在她换衣之际萧凉川刚刚批就。 谢雨音看完,一双眸子晶晶发亮,含笑看着他,诚心诚意地道:“皇上英明。” ''哦?跟谢卿想法相同,便是英明了?''萧凉川挑眉,勾唇问道。 他这模样,可真是好看哪! 眉目傲然,摄人心魄,谢雨音一下子胸口一跳,慌忙垂眸道:“臣惶恐。” 萧凉川轻笑,道:“朕还有几封奏折要批,谢卿便在这里给朕磨墨吧。” “是,皇上。” 谢雨音于是移步至书案右侧,挽起宽大的衣袖,躬下身认真地磨起墨来。 她幼年喜读书,亦常常给父亲谢章磨墨,同时听父亲道一些历史典故。 磨墨也是有讲究的,要轻而慢,保持墨的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可斜磨或直推。 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要太浓或太淡。磨墨用水,宁少勿多,磨浓了,加水再磨。 谢雨音是做惯了这件事的,得了差事,便专心致志地动作着,也并不觉得如何累。 这大约是最美好的时刻了。 他的江山,他的美人,皆在掌心。 即便萧凉川在如何不愿,两日后,谢雨音还是回了谢府。她入宫时,是深夜。出宫时,是天明。 虽则萧凉川有意让御林军护驾,又想让谢雨音乘坐他的御辇,但最后还是被她一一拒绝了。 她享受着他的宠爱,却也不愿他因此违背了祖制。 他还是好皇帝,是明君,在史书上,应该留下光辉的一页。 许是萧凉川派人传了信,谢雨音的轿子刚一到谢府,谢大人、谢夫人并谢欺程,都早已等在了门口。 “爹、娘、哥哥。” 谢雨音看到亲人,喜不自胜,瞬间眼圈儿便红了。 “卿儿”谢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 数日不见,谢雨音比往日更添美丽,身上穿的衣料,头上戴的首饰,都是从未见过的精致美丽,整个人如同明珠拂尘一般,灼灼耀人。 谢夫人这才稍稍安心,忙道:“外头冷,我们进去说。” 一时四人入内,进了厅堂,谢夫人忙将女儿搂进怀里,心疼道:“这些日子你在宫里过得可好?”虽皇上派人送了信,让他们不必担忧。可是如何能不担忧? 这可是她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宝贝儿啊。 “娘,我过得很好。”谢雨音忙笑着安慰她母亲。 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谢欺程紧紧攥拳,看着靠在母亲怀中的妹妹,满怀歉疚地道:“卿儿,都是哥哥不好,都是哥哥对不住你。” 当日他一出东厂,便得知了谢雨音为他入宫的事,当下急得发狂,立时不顾爹娘劝阻,便去皇宫求皇上放人。然而刚刚到宫门口,却被人拦了下来。 之后,大内总管李茂全亲自出来见他,跟他说谢雨音一切安好,还偷偷告知,说萧凉川有意立她为后。 彼时,谢欺程惊诧极了。 他带着忐忑的心情返回谢府,将李茂全的话转述给谢氏夫妇,一家三口有喜又忧。 喜的是,谢氏门楣不高,若是能出皇后,那当真是极荣耀的事。忧的是,宫门森森,今后谢雨音一旦入宫,再见便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