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芃眼前一片漆黑,她嘴唇翕动,想把话说绝,却久久未语。 她其实不想去江南,她想回家。 不知团圆佳节,家里又包了什么馅的饺子? 迟迟没有回应,沈煜的耐心消失殆尽,一把扯过她的衣领,再重重地把她甩到地面上,厉声骂道:“别忘了,你仍是奴籍,哪怕生了病,依旧是本王府中的一个贱奴,你竟敢私自离府,还敢忤逆本王!” “可笑,本王居然还惦念着往日情分,既然你不识好歹,偏要离京,本王偏偏不允,还要让你回府,要让你看看曾经心心念念的婚礼!” 茗芃被摔得耳朵一片嗡鸣,根本听不清话。 泪眼模糊之间,只看到了泥巴地上凹凸不平的疙瘩,让她疼得旧伤渗出血,细看,发觉自己正好摔在了当年留下的订婚玉佩上。 她来到花楼后,一直将其保存完好,只因还抱着最后一丝期翼:万一还能回去嫁给沈煜呢? 如今,玉彻底碎,老天爷在提醒她,情意该断了。 茗芃决心斩断情丝时,恰好,头顶也响起了沈煜毫无任何感情的声音:“……我们大婚之后,你便离京。” 第十章 回府后,茗芃被安排住在了最偏的院子里,恰巧落了一个清净。 院子外唯一的热闹,是谢如玉派来上眼药的丫鬟给的。 她们时常在门口叽叽喳喳,一会儿说摄政王给了珍贵的东海明珠给谢如玉当赏玩,一会儿说为了谢如归整夜在郊外捕捉大雁,想用一对活雁给妹妹作聘。 是夜,沈煜为了庆祝和谢如玉大婚,把喜糖塞到了京中每个人手里。 不好吃,甜甜的,牙疼。 茗芃不想吃,最后一天了,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离开之后,她什么痕迹也不想留下。 到了婚礼这日,茗芃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收拾了包袱,悄悄离开了府邸。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走前,她不想再看到他们任何人。 ![]() 结果,她刚走,谢如归便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紧蹙眉头,浑身掩盖不住的焦急:“摄政王呢,我有急事要禀报!” 周围的人群瞬间让了一条路来,沈煜穿着喜服,见状皱眉:“何事?” “子淮,我妹妹……” “玉儿怎么了?”沈煜一听,声音也急切了些。 “妹妹在来的路上突发恶疾,看了许多太医也不见好,”谢如归语气踌躇,“不得已请了国师相看,国师说,妹妹的恶疾,和子淮几年都无缘大婚,全是因为一点——” “谢茗芃五行与玉儿相克,只要活着就对玉儿无益!” 沈煜一瞬便变了脸色,片刻,才沉吟道:“茗芃已经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也活不了几日了。” “可我妹妹已经不省人事了。”谢如归神情急切,“而且国师也说了,除了死,还有一种法子可以救妹妹,只需相克者在祭坛中央,七窍流血,便可破除此劫。” 他顿了顿,没把剩余的话说出口,七窍流血后,茗芃必死! 沈煜问:“茗芃身体会有妨碍吗?” 谢如归摇头,撒了个小谎:“……只是在每个地方放点血罢了,国师说,没什么妨碍。” 听闻没有生命危险,沈煜这才点头,“好,让她去祭坛上放血。” 茗芃刚到城门口,就见一群御林军作人墙堵住了门。 她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御林军的几个头目已经押住了她:“快来,谢茗芃在此!” 她心下恐慌:“我是摄政王准许放行的,你们为何抓我……” 御林军没有搭理,直接把她绑住扔到了马车上。 哐当一下,她身体剧痛,四肢百骸都痛得裂了。好不容易恢复理智,便见一双镶金的靴子,居然是谢如归! 茗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就听到他缓缓说道。 “对不起,茗芃,要怪,就怪你挡住了玉儿的路吧。” 她挣扎的身子一下停了。 什么意思,她一个离京之人,如何能挡住一个高门贵女的路? 除非…… 心中的预想,让茗芃脑中短暂的空白。 恰巧,谢如归开口,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茗芃,你受了谢家的恩惠十六年,如今也该还了,玉儿不喜欢你活着,你就必须死,你知道吗?” 轰的一声,她的大脑一片轰鸣,身体震惊得一动不动。 是了,凭谢如玉一人的本事,如何能在三年前,如此顺利地污蔑她? 唯有谢府满门的参与,才能将这件事坐实! 真没想到,生养她的谢家,最后竟连一条活路也不肯给她留! 谢如归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玉儿怕鬼,七窍流血术后,你死了连魂魄都留不下。不过,茗芃,谢府还是牵挂你的,死前,吃点你往日爱吃的花生吧。” 说完,他好心取下茗芃嘴中的破布,把花生递到她眼前。 只不过这花生米,一直都是谢如玉的心头好,和她有什么关系? 茗芃扭过头去,花生因马车颠簸而欢快地掉落。她安静地躺在地上,似乎是等待着死期的降临。 ◇ 第十一章 车轮滚滚,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宿主,您离回家只有半个小时了。” 话落,茗芃被人推下马车。 她扫了一眼外院,发现郊外已经布置了祭坛。 谢如归一进去,谢家人便都到齐了,不远处,躺在病榻上的谢如玉正在用人伺候下喝药,她面色红润,不像病人,反而能说能笑! 茗芃目露讥讽,觉得一切都荒唐至极。 国师上前:“摄政王,祭祀可以开始了。” 远处的沈煜微微颔首,茗芃就被五花大绑抬上了祭坛,周围一群术士跳了起来,铃铛声作响,谢府众人赶紧闭目祈祷。 谢父许愿,“老臣望国泰民安,山河晏清,谢家也……” 他还要再说,台上的茗芃呸了一声,一口口水吐到了他的脸上,痛骂道:“老不死的东西,你就是废物一个,以前升官都是靠我给你出谋划策,当了将军后,一脚把老娘踹掉!” 不错,她之所以有才女之名,不仅除了诗词也写过很多战略计策。 只可惜这些计策,全部被谢父拿去献宝升官了。 听她这么说,周围人全傻了,谢父也震惊得抬起头,似乎不相信,记忆中娴静的养女,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谢母反应了过来,也是一阵斥责:“谢家对你十六年养育之恩,你的才女之名全靠谢家养育,倘若你在乡下长大,怎么可能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话还未说完,茗芃一脚踢了过去,国师的罗盘飞到了她的脸上。 “又是这老一套,天天说我靠谢家养育个爹,你们谢家的教育真有那么好,谢如归还靠他爹的庇荫升官?别忘了,谢如玉现在还大字不识一个!” “你,你!”谢母指着她,气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谢如归先反应了过来,抄起旁边的剑,就要砍过来:“谢茗芃!你竟 敢忤逆父母亲,你个不孝女——” “啊——” 茗芃无处躲避,中了一剑,鲜血四溅,痛得快昏死过去。 看到系统倒计时五分钟,才强撑着醒来。 一睁眼,就见谢父和国师提议,把七窍流血术换成了五鬼术。 所谓五鬼,便是让茗芃以及血脉亲人全部死绝,换谢府一家满门荣耀。这个世界的血脉亲人都是农民,谢家一家权贵,想让他们死太简单了。 茗芃嘴唇白了,一副时日无多的模样,竟让谢如归于心不忍: “死前,你还有什么愿望?” 她动了动唇,已是竭尽全力:“……我想回家,见我父母。” 谢如归竟道:“谢府也算你半个亲人。” 茗芃完全听笑了,盯着自己身上的铁钉,和快要凝固的血迹,神智都快不清醒了:“是吗?可我想见的是无条件爱我的亲人。” 谢如归微微一愣,竟还不懂,指着底下那两具死尸: “这是你乡下的亲生父母……” “哈、哈哈!” 茗芃心中只余疲惫,悲伤到极点,连落泪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撑着最后一口气,骂道。 “谢如玉,他们可是你的养父母啊,你天天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居然连养父母都客不下,你还是人吗?“ 谢如玉委屈落泪,“煜哥哥,你看她……” 身边人却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紧紧皱着眉,盯着仿若被抽干了全部生机的茗芃。 他抿着唇,有些不安地催促道,“还要多久才能放血?“ 而且,不过是七窍流血而已,为何谢茗芃一举一动皆像个将死之人? “快了,马上就好。”国师说着,拿着匕首便走上祭坛。 茗芃对这一切仿若不察,闭上眼,自顾自地数数。 “三……”她轻轻扯动嘴唇。 谢父皱眉,倍感不对:“她再说什么?” “二……”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