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费临,在她的梦中,她看不真切他的脸,却能感到冰冷。 他笑吟吟的,吐出的话却冰冷非常。 前一句话是“小瓷,我爱你”,下一句便是“骗你的,我那么恨你,怎么可能爱你。”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应该觉得解脱,可为什么,还是喘不过气来? 第19章 费临身形摇晃,似是无法面对自己带给阮瓷的折磨,又似是轻易被她这句话击垮。 他深知自己的问题,却在阮瓷面前不断逃避,难以开公布诚。 可阮瓷好像真的不再爱他,直接扯开了他粉饰的太平,露出了他恶劣的、是非不分的内里。 他如往常一样,想在她面前有些少爷脾气的气急败坏。 却在看到阮瓷眼睛的时候,难以再说出任何话。 她一直在痛苦。 一直。 费临也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悔恨的疼痛。 这种感觉很熟悉,这一个多月来一直纠缠着他。 阮瓷看着眼前的费临,默然许久。 其实她能理解,人与人之间对待事情时态度的不同。 可她从前和费临那样好,他摇身一变,便能恶劣至极,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而费柏安却恰好相反。 阮瓷心里千万万的念头沉寂下去,眼前、胸口,变得白茫茫、空荡荡一片。 ![]() 万念无声。 为何痛苦,因为,所受的痛苦都是真实的。 那么,她到底还要被这场“以爱为名”的诬陷,捆绑多久呢? 看着费临濒临崩溃的脸,阮瓷心里莫名地有种快意。 她勾了勾嘴角,说:“费临,发现这么多年恨错了人,其实最该恨的人是自己的感觉怎么样?” 从小到大,费临从没见过这样尖锐的阮瓷,愣了一下。 抬眼看她,却发现她的眼中不是恶意,而是一种哀伤。 费临几近窒息。 阮瓷喃喃道:“那是不是,该换我恨你了?” 阮瓷其实清楚,恨不能解决问题,就像不管真相是什么,费母再也回不来了。 存在她心里的伤口也始终存在,无法愈合,更会在长久的折磨中化脓、腐烂。 人生二十四年,好像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 除了…… “小瓷,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阮瓷放空的思绪被费临的话打断。 焦距回笼,她看见他痛苦的脸色,难得有几分动容。 费临会痛苦,会后悔,其实也意味着这些年来,他不比她好受到哪里去。 他是无可奈何的被隐瞒者,却依然面目可憎。 激动的情绪过去,只留下一摊无波的死水,阮瓷只想叹气。 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费临的脸。 像很多年前那样,也是最后一次触摸自己年少时的爱人。 从前,她总以为日子会那样平静地过下去,再无波澜。 她也曾无比地希望,自己与费临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恋爱、结婚、生子。 可是…… 费临亲手落下一个戛然而止的句点。 阮瓷轻轻笑了:“费临,你一直都这样,肆无忌惮地对我。” “费阿姨去世,你把无法纾解的痛苦,全部加诸在我身上,现在得知真相,又想从我身上收回那些你给的伤害。” “但是其实,你就是想拽着我一起痛苦,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 “是你主动放弃了我,从六年前恨我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我了。” “费临,不管真相如何,我和你都没有可能了。” “我没力气了,好累,不想再见到你了。” 第20章 费临的眼眶红得愈发厉害,阮瓷对他最后的仁慈,竟是把两人再无机会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小瓷……”他哽声叫她的名字。 阮瓷摇摇头,不想再说了,“走吧,费临,走吧。” 费临神不守舍地起了身,感觉手脚都在发麻。 离开前,他敲开了费柏安书房的门。 这个向来不动声色的弟弟把对他的不欢迎都写在了脸上。 费临苦涩一笑:“以后,替我照顾好小瓷……” “不用你说。” 话语间,费柏安的视线越过他,忽然瞳孔紧缩。 “小瓷!” 费临也跟着转过头去,发现阮瓷瘫软在了沙发上,脸色通红。 …… 阮瓷在混乱而潮湿的梦境中沉沉浮浮。 光怪陆离间,她听见有两个人正在讨论自己的去处。 说什么“多加点衣服”“赶紧去医院”。 恍惚中,阮瓷抓到一点线头,原来是生病了,自己的脑袋才会这么混乱。 她晕乎得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阮瓷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在费家颇受宠爱的小妹,在生病时被两个有些咋呼的少年围着。 她本能地靠近了身旁的人,难受地摇摇头:“不去医院,不要去,不想去。” 阮瓷突然发烧,费柏安与费临两人本都短暂地放下芥蒂。 可她如此抗拒,只得偃旗息鼓。 费柏安在费临的目光中把阮瓷抱回房间,又烧水拿药。 看着他熟稔地做着这一切,费临心里不是滋味。 “你们到哪一步了?” 费柏安冷声呛道:“小瓷现在被你弄得这么难受,你在意的却是这些吗?” 费临被他弄得一梗。 屋内一时只有静默的烧水声。 许久,水烧开的滴滴声后,费临语气沉闷:“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小瓷?” “很早,比你要早。”费柏安起身倒水。 费临有些咬牙切齿:“没有妈的事情,和小瓷在一起的人只会是我,根本轮不到你。” 费柏安根本懒得理费临这种斗气的话。 在经久的、只能用目光跟随阮瓷的岁月中,费柏安早就做好了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的准备。 身为弟弟,费柏安终于对费临说了他一直想说的话。 他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费临,说:“看来父母的宠爱把你养得太幼稚了,费临。” 费临愣住。 没等费临说话,费柏安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还不走吗?” 费临低下头:“等她醒了我就走。” …… 房间昏暗无光,阮瓷目光空茫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今夕何夕。 她睡了多久? 阮瓷抬起手,全身都被这个动作牵动得发疼。 摸到自己滚烫的额头后,她知道自己是精神遭受巨大冲击后发烧了。 这样的自己其实也让阮瓷有些陌生,好像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又好像冷眼旁观着自己的身体和心理。 阮瓷挣扎着坐起身,发现她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 是谁这样周全体贴,结果不言而喻。 总是事事周全的费柏安,她想。 第21章 从小到大,阮瓷快乐的记忆屈指可数。 她失意时便拿来回忆,已经将那些都如数家珍。 和费柏安相处的这一个月,是她为数不多轻松惬意的日子,弥足珍贵。 她想起那个几天前,她给他的那个“再等等”的草率的承诺,想起和他对视时,他温柔的眼神,想起…… 阮瓷的心跟着头一块,闷闷地发起疼来。 好痛苦,为什么真相大白后,受折磨的还是她和费柏安? 此时房门被打开,一线光亮照入房间。 阮瓷抬眼看去,不出预料地看见眉头紧皱的费柏安。 他在担心自己,程度很深。 她捂住发疼的胸口,一时竟觉得难以呼吸。 “怎么了?!”费柏安快步走过来揽住她。 阮瓷调整着呼吸,轻轻摇头。 费柏安一边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端详着她的脸色,在她平复后递上温水和药。 体贴至极。 阮瓷看着他,深刻地像要把他刻进脑内心中,心里又涌出一些无奈至极的恨意。 恨明月高悬,却独不照我;恨天生万物,而非仅你我。 费柏安好像对她想说什么早有预感,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