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陛下真要那么爱皇后,还会亲手推她去死?” .... 温知意赶到坤宁宫之时,已是半夜。 雪花纷纷扬扬飘着,抬软轿的宫人们脚程都慢了不少。 她扶着肚子下轿,刚跨进门,便见正厅堆了一地的酒瓶。 太监们小心翼翼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见温知意来了,才松了口气。 每次贺璟煜心情不好,也只有温知意劝得动。 她把外袍脱了,娇嗔上前。 “璟煜,你何必为她伤心呢?她死了,你正好可以不用想法子贬成妃,光明正大地娶我为后。” 手还没碰到贺璟煜,便被贺璟煜拧着眉甩开:“谁让你来的?" 温知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被甩开的手。 自从边疆重逢,贺璟煜对她就分外小心,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何况动手。 这样的他,居然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推她! 愤怒让温知意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换上委屈的表情。 “是你说的,无论何时,我都可以来找你。” “璟煜,孩儿马上就要出生了,你什么时候册封我为后?” 贺璟煜将夜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视线落在温知章的肚子上曾经他无比期待孩子的出生,现在却只有一个念头一 程宁安死的时候,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她在软轿上苦苦哀求的时候,他怎么就不信她的话? ![]() 清酒顺着喉咙流下,发酵出阵阵苦涩。 他顿了顿,终于回她:“明日朕去慈宁宫一趟。” 果然,提到孩子,贺璟煜就会心软。 温知意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便听贺璟煜冷冰冰吐出下一句话。 “把孩子从皇家族谱上除名。” 第十三章 温知意的笑僵在脸上,不甘在胸腔翻涌,灼烧成火。 程宁安这个贱人,死了还要祸害她的孩子! “凭什么?我不愿意!” “贺璟煜,程宁安已经死了,就算把我们的宝宝除名,又能改变什么,难不成她还能从冰棺里爬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酒瓶擦着温知意的脚边砸在地上。 贺璟煜的眸子一片猩红,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滚!” 刚放松下来的宫人们瞬间绷紧了身子,上前要赶温知意出去,生怕贺璟煜殃及池鱼。 温知意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白着脸吼道:“贺璟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可这次,温知意的泪水却失效了。 贺璟煜不耐挥挥手:“下次再直呼朕的名字,刑法伺候。” “放开我,我自己走!” 留下这句泣不成声的话,温知意流着泪不甘离去。 凄凉的月光落在酒瓶碴上,仿佛片片利刃扎进贺璟煜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揉了揉额角,转身回到正殿卧房。 可整个坤宁宫到处都是他和程宁安的回忆。 那瓶酒是西域使者进贡,恭祝他们百年好合的,卧室的布置是按照程宁安喜好布置的。 就连涌入鼻腔的熏香,也在提醒他程宁安的存在。 贺璟煜怔愣许久,才摇摇晃晃走向浴池。 冰凉的液体裹着身体,钻入骨髓。 感受着身上的冷意,贺璟煜有些恍然。 宁安每一次死亡,都是如此冷,如此痛吗? 第二天清晨,贺璟煜没去上朝,径直去了慈宁宫。 太后攥着扶手,额上银丝都多了几分:“真是造孽!那个女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偏心!” “贺璟煜,你要真敢将知意的孩子除名,哀家今日就吊死在慈宁宫!” 一夜未眠,又喝了酒,贺璟煜如今额角直跳。 他按了按眉心,在未消散的醉意下破天荒开口:“那母后便去吧。” 太后根本没想到这个回答,霎时怔愣在原地,连表情都僵在脸上。 贺璟煜接着道:“当初朕要娶宁安,你也是这么威胁朕。” “还说不把知意的孩子加在族谱上,你也要上吊。” “母后,您数数,从朕册封宁安为皇后到今日,您说过多少次了?绳子呢?”听闻这话,太后脸上更白了,一边喊着不孝子,一边抹着眼泪。 半晌,捂着胸口,指着贺璟煜。 还没开口,贺璟煜看向她:“您又要说什么?心疾?"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一边哀嚎着一边往软榻上倒。 贺璟煜挥了挥手,叫来德公公:“既然太后身子不好,就让太医过来好好养养。” 一片混乱中,贺璟煜毫不犹豫地吩咐宗人府将温知意孩子的名字从族谱中删去。 太后再也坐不住了,破口大骂:“你这白眼狼,如今装什么深情呢!” “当初哀家拦着的时候,你不也顺水推舟吗?!” 贺璟煜脚步一顿,怔愣在原地。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程宁安的死怪罪在温知意的挑拨,太后的逼迫上。 可他却下意识地回避了,自己也是帮凶这个事实。 心脏猛然停跳,疼得他呼吸不过来。 贺璟煜没有回头,径直上了软轿。 窗外的风景一幕幕后退,寒风打在他的脸上,冷得发麻。 蜷曲的手指松开又握紧,半晌,一滴水砸在手背上。 贺璟煜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他的眼泪。 情绪汹涌而上,他慢慢张开手捂住脸,让咸涩的泪水尽数擦去。 程宁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第十四章 程宁安葬礼那天,天气难得放晴。 一月过去,贺璟煜却消瘦了许多,原本刚好的束带,即使将扣子扣到最后一颗也有些大了。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没有血色。 程宁安的父母从南方赶到,眼眶的红还未消散。 见到灵牌,程母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抚摸灵牌上的字迹。“宁安……" 程父胸口剧烈起伏,刚扬起巴掌,便被一旁的禁卫按住。 贺璟煜示意无碍,禁卫才将他放开。 “啪”的一声,程父脸上霎时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印。 “下官不能以下犯上,只能惩罚自己!” “怪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才同意将宁安送入宫!” “你这个杀人犯,还我的女儿!” 阵阵巴掌响起,刺得贺璟煜阵阵窒息。 此刻的他不是大华的帝皇,只是一个痛失挚爱的男人。 贺璟煜眼睫一颤,字字艰涩:“对不起。” 向来温柔的程母却在此时冲上来,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道歉有什么用,我要我的宁安回来!” 哭嚎声响彻紫禁城,贺璟煜张了张嘴,除了苍白的“对不起。”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程父才停下,失魂落魄跪下:“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贺璟煜一怔,心中阵阵刺痛:“无论何事,朕都允了。” 程父的身子颤抖起来,哽咽道:“这里不是宁安的家,下官要带她回家。” 晴天霹雳般,贺璟煜僵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程县令,宁安什么都没留给朕,朕不能连她的牌位都交出去。” 程父脑海中的弦在此刻断了。 他破天荒抬起头,吼声撕心裂肺。 “陛下还不明白吗?宁安把东西都搬走就是想离开你!”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我不能让她留在这!” 贺璟煜双脚凝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试图拉住程父,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着说:“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番争执下来,谁也没说服谁。 程父起身,紧紧握着拳头。 “陛下,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宁安带回家。” 贺璟煜怎么都没想到,翌日去皇陵之时,棺材已经被挖了,连供奉的牌位也一并被拿走。 细雨落在他的身上,仿若根根银针。 德公公上前要给他打伞,贺璟煜的背部却一阵剧疼,冷汗爬上脊背。dr 缓了许久,他才在德公公的搀扶下回宫。 太医前来把脉,眉头蹙得越来越紧,看了眼贺璟煜,才小心翼翼问:“陛下今日有没有比较重大的,伤心之事?” 沉默半瞬,贺璟煜才说:“皇后……离开了朕。” 他还是没能把“死”字说出口。 可太医已经了然,深深叹了口气:“陛下这是心疾。” “心疾太过严重,会直接影响到身子。” “所幸下官之前见过,这便给陛下开些安神静心之药,只是这药千万要按时吃,不能擅自停下。” 直至夜深,贺璟煜还是一阵恍惚。 心疾?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想到这种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揉了揉眉心,终究还是将面前的汤药吞下。 一开始,确实有效果。 疼到麻木的心开始愈合,没胃口吃下的饭也能好好吃下去。 就连面对无理取闹的太后,也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 直到有一日,德公公问他:“陛下,神医已经到京城了,要请进宫吗?” 第十五章 贺璟煜怔愣半瞬,才想起来自己何时请的神医。 随即,被汤药阻隔的,关于程宁安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可悲的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连心痛都感受不到。 他揉了揉眉心,终于开口:“不必。” “另外,朕让你查的那件事进展如何了?” 德公公一顿,很快回道:“只查到和温家有关,具体的证据还没找到。” 贺璟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看着面前的贺璟煜,德公公隐隐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 程宁安死的时候,贺璟煜的眼眶红了好几天,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苍白下去,眸子里是凄楚的黑色河流。 可如今,那条河流也干了。 雕刻般的五官和以前没有分别,却唯独少了一分活气。 思及此,德公公下意识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华的皇帝,难得一见的明君,怎会因为一个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