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下特制的药丸,让人脉搏微弱,可五脏六腑都探不出什么毛病。 即便是最见多识广的大夫,在赖妈妈的催促下,也只能仓促得出「心病」的结论。 我熟知赖妈妈性格,她视手下的姑娘如物件儿一般,不中用了,就丢到乱葬岗,换一个。 可若是顾易玄还关心我,还愿意让人盯着赖妈妈给我治病,诈死的计划也不会发展这么顺利。 顾易玄才是这个计划里最不可控的一环。 他得知我病入膏肓后那么绝情,反倒成全了我的生路。 可他如今又是在干什么? 我想到那只穿喉而过的剑和顾易玄的脸,打了个冷颤。 或许只是恨人忤逆他。 他可真是个疯子 「人去才知情深……感动自己罢了。」 小绵点点头,还想点评两句,突然看到了什么,起身行礼。 「大人。」 我扭头,就见陆立身站在身后,抿着唇。 「小绵,你下去吧。」他坐到我身旁,问:「你都知道了?」 「我明天吩咐下人,少在你面前提起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 他神色紧张,生怕顾易玄的事让我心里不宁。 我却不以为意。 「不用太苛责,他们也是担心我在府里无聊,每天给我打听趣事儿已经很用心了。」 自从陆立身助我假死离开花楼,让我以他家乡发妻的身份在府里住下,我已经一月未曾出门。 ![]() 起先是因为身子尚未好全,大夫要我静养。后来病好了,我又担心露面被顾易玄发现。 每天过着无趣,只能听些丫鬟打听来的事解闷。 陆立身显然也是想到这茬,面上露出些愧疚。 「还是委屈你了,新官上任,太多同僚往来,怕你露面的消息传出去。」 「害得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也不得自由。」 这样的语气,仿佛他欠了我什么。 可他此前只与我有过三面之缘。 他刚考上武状元,有大好前程,却愿意以身犯险救我一个官伎。 在我高烧后翻墙来看我,问我愿不愿意搏一把,跟他离开这里。 夜夜探视,防止我被黑心的赖妈妈欺负。 帮我寻药假死逃出花楼,又收留了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我。 这样的情谊已经难得。 我刚想宽慰他两句,就听他提议:「今日我休沐,不如带你去郊外走走?」 「这……可行吗?」 「不用担心,当天搬运你的下人已经被我收进乡下庄子,做些小活计,此生不会在京城露面。从赖妈妈将你抛弃那日算起,你已经失踪一月有余,即使顾世子心中不甘,也绝对想不到你还在京城。」 他说得有理,我不禁心动。 第9章 换好衣裙,我走到府门前,还有些犹豫。 突然头上投来一片阴影,陆立身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帷帽,仔仔细细给我戴好。 「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他对我温柔一笑,扶我上马。 马车驶过花楼时,我往窗外看了眼。 顾易玄大闹花楼已过一旬,今日花楼正常营业,只是三三两两的姑娘立在门前,脸色灰白,过路行人也对这个地方避如蛇蝎。 若是花楼就此关闭,倒也算顾易玄做了桩好事。 到了郊外,陆立身率先下车,递来一只手。 我扶着他跳下马车,踩着坚实的地面,心下一阵松快。 此处十里无人烟,我将帷帽取下,就这么和陆立身并肩走着。 我长舒一口气,心下轻快无比。 「我已经许久没在这么辽阔的地方走动了。」 陆立身问:「他们从不允许你出门吗?」 「倒也不是不允许,只是平日生意忙,姑娘都身不由己。等好不容易有借口能出来,他们又怕姑娘寻死,总要派人跟着,也不许出城。」 「你也去过,知道都是姑娘等人,没有恩客等雇姑娘的道理。」 我本是随意提起,他却脸红到脖子跟。 「我、我那日被同门拉去,并没轻薄任何姑娘,只听你谈弹了一首曲子。」 「也算不得恩客……」 我「噗嗤」笑出声。 「我知道,花楼姑娘本也不全是接客的,有些只是乐伎,正经人去听曲,算不得什么。」 陆立身点头:「是,算不得什么。」 他太正经,我觉得好笑,于是追问:「那你之后去过几次?还是去听曲的吗?」 「我每日都去看你。」 我一怔。 「可我只匆匆见过你两面。」 我初次表演,他就坐在台下。 那晚被顾易玄瞧上后,我就再也不用当众表演、奉承他人。 有人上门点我,没有权势的,全被赖妈妈打发了出去。有些权势的,为顾及他们面子,我便会和他们见上一面,表示歉意。 当时的陆立身尚未考中状元,赖妈妈怎瞧得上,从未安排他见我。 我和他第二次见面,还是在送顾易玄出门时,匆匆一瞥。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却不像色眯眯的花楼常客,也不像顾易玄打量猎物的神色。 他好像很怜悯我,怜悯我的遭遇,怜悯我的身份。 可我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会怜悯花楼姑娘的人,又怎么会三番五次地光顾? 但到底他的眼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于是第三次见面,我一下子认出了他。 当时听说有个男人想赎我,被赖妈妈好说歹说劝了回去。 我急急忙忙去寻人,却只看见他被几人送出花楼。 我站在廊上,和他遥遥相望,他又露出那副怜悯的神色。 「我第二日去的时候,赖妈妈告诉我,往后你只服侍顾世子一人。我日日上门,只希望见你一面,赎你出来,可都没有机会。」 「后来殿试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很久没去看你,听说顾世子很宠爱你,觉得你应该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些。」 「可没想到你会跪在顾世子门前,被他羞辱,我也就下定决心救你出来。」 「那你以为我被顾世子宠爱的时候,有表露过纳我为妾的想法吗?」我问。 他刚褪去红晕的脸复又烫起来。 「怎么会……这种话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我松了口气,这么看来被顾易玄派人毒打的并不是他。 可我又有些疑惑。 冒死救风尘,带回府里给我陆府夫人应有的待遇,却又以礼相待从不轻薄我。 那他是图什么?纯心善吗? 第10章 刚到状元府上时,我本以为他是见色起意,所以从没问过他。 病好那一夜,我自觉梳洗打扮,待他来看我时将衣衫一脱。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受人恩惠,便要投桃报李。 而他千方百计带我出来,必是有所图谋。我一个官伎,除了美色一无是处,那他定是图男女欢好。 我且忍一忍,若是做妾,那和我一开始对顾易玄的期望并无分别,也没什么委屈的。 可我没想到他背着身子弄灭了烛火,一本正经地和我说: 「姑娘,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这种事。」 「虽然我对陆府众人说你是我发妻,可这只是掩人耳目,不得已的手段,你……你不必做这么大牺牲。」 「你以后不是花楼的霜娘,也不必用这种手段讨人欢心。我救你,只是因为我们有缘,你恰好落难,我不想趁人之危!」 他说完就夺门而去,然后几日没有露面。 还是我守着他下朝,在众人眼前表现了一番贤良淑德,又在偏房住下才算揭过这茬儿。 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想不通,于是紧紧盯着他。 盯得他目光飘忽,没看清路拌了一脚。 他轻咳两声,尴尬地站直身子。 「这里有些凹凸不平,你小心些。」 我意味深长地回道:「嗯,多谢夫君。」 他很是窘迫,四处打量。 一会儿说「你看那山林,一定有很多野兔,咱们抓回去养着玩儿。」 一会儿说「这里宽阔,真适合骑马,改日若有机会,我教你吧。」 听着听着,我打断他:「今日就有机会,你教我骑马吧。」 于是他解开马绳,牵来马匹,教我一只脚伸入脚踏,借力跨上马背。 马动了动,我还没说话,陆立身就紧张得不行。 「别怕,背部硬直,脚跟下沉。我在这儿,没事的。」 我轻轻嗯了一声。 他拿着缰绳,亦步亦趋地教我:「轻轻夹一下马的腹部,它就会走动起来。」 我闻言照做,感受着马走动时扬起的风,想更快一些。 于是我让陆立身把缰绳给我,可他神色紧张。 「不行,你第一次骑马,还控制不好马匹,万一不小心摔伤了怎么办?这不是儿戏。」 我说:「那你上马教我吧,我牵着缰绳,你慢慢教我。」 他似是被我说动了,我趁机从他手中拿过缰绳。 见此,他抬腿便要上马,可我用力一夹马腹,它飞速奔跑起来。 陆立身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小心」,就被我甩在身后。 我握着缰绳的手出了汗,在心里默默对陆立身说了句抱歉。 这的确是我第一次骑马,可如何骑马,在我小时候,已经旁观过姐姐兄长学习了无数遍。 倚在花楼廊上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