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说东边的梨苑夜夜笙歌,也有人说西厢的花苑红烛燃了整宿。 还有人说,琉心苑的院子多日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荒凉不已。 锦华轩内,楚闻洲一壶壶饮着酒,心情絮乱。 这些年来,他从未有过此刻般的烦闷。 亦或者,从未这般清醒过。 沈意最后那番话,无时无刻不在他耳畔回旋。 那如玫瑰般耀眼的红裳,更是一遍遍灼痛了他的眼。 她是沈意,鲜活的沈意。 亦是他明媒正娶的熠王妃,名正言顺的结发妻。 他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砰——” 楚闻洲扫翻了桌上的酒壶,碎裂一地。 他眸底有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抹悲伤和歉疚。 只是,为谁而悲,为谁而疚? 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腰间掉落一枚玉佩,坠在酒壶碎片之内,染上酒渍。 楚闻洲弯腰捡起,眼神微微有些缥缈。 这是在和沈意城婚前,她赠与自己的玉佩,他已贴身佩戴了整整六载。 玉佩之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熠’‘洛’二字。 苏尚卿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厚厚一摞画卷。 看着屋内狼狈的一幕,他眸色涌上一抹愠气。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楚闻洲将玉佩收了起来,狭长眼眸中满是错综复杂的情绪。 苏尚卿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将手中的画卷全都扔了过去。 卷轴散开,一幅幅女子画像散落在楚闻洲身边。 画中女子身着各式白裳,挽发描眉,伏案研墨,倚窗闭目…… 每一幅画,都是楚闻洲亲笔描绘。 “时至今日,你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吗?”苏尚卿沉声道,“这画中人全都是沈意,不是你愧疚了半生的苏昭儿!” “她们长得相像又如何,一个是跟你再无瓜葛的已死之人,一个是要跟你相濡以沫到老的妻子!” “醒醒吧,你府中的每个女人都不过是与沈意相像,而非苏昭儿……往后,别让自己追悔莫及。” 苏尚卿的每一句话,都如深山钟鸣敲击着楚闻洲的内心。 他将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抬起粗粝的手轻抚过上面的‘洛’字,眸底的混沌渐渐变得清明。 似是想通了什么,他起身去马棚牵了一匹快马。 飞身而上,策马扬鞭前往冀州。 天色暗沉,楚闻洲心底的沉闷感也愈来愈重,好似有什么坍塌了一般。 从京城到冀州的路途并不遥远,他却觉得自己好似奔波了半生,怎么都抵不了终点。 破晓时分,终是遥见沈府之影。 楚闻洲下了马背,心情还有些起伏不定。 临到沈府之门,他看到大门屋檐上下挂满了大红灯笼和红绸,不由得怔住。 沈府只有两个女儿。 嫡长女沈怡霏被楚为郡主已去塞外和亲,嫡次女沈意嫁入熠王府成为他的王妃。 这府上,还有何喜事? 楚闻洲走上台阶,大步走了进去。 府内上下虽挂满红绸,但人人面色悲痛,隐隐还有哭声。 看着府中每个人都身穿白麻素衣,楚闻洲心底一紧。 府上,到底是喜事,还是丧事? 倏地,他看到小枝的身影在人群中,大步朝她走去。 “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小枝眼眶红肿,满是不敢置信。 楚闻洲看着她这幅样子,不安问道:“沈意在哪?” 生平第一次,他寻她唤她想见她。 想见沈意,而不是昭儿。 小枝尚未说话,掩面痛哭,似是经历了极大的悲恸。 “她到底在哪!”楚闻洲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小枝颤抖抬起手,指了指堂屋方向。 楚闻洲顺着望去,几个穿着孝布衣裳的下人抬着挂满红绸的琉璃棺材缓缓而出。 蓦地,他心跳猝然加快,连带着高大的身躯都有些摇坠。 他迈着发软的步子朝着那群人走去,步履沉重到仿若千斤重。 棺内安静躺着一个红裳女子,明媚动人如安睡。 直到琉璃棺材临到楚闻洲跟前,他轰然看清—— 是沈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