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盛京城内最繁华的朱雀街。 岑清舒领了人马浩浩汤汤前往苏家议亲,走到半路却被一面容俊朗的男子拦住。 ——正是段淮琛的好兄弟,兵部尚书家的嫡子夏怀。 夏怀面容冰冷,声音十分愤怒:“岑清舒,你不能这样对阿琛?” 岑清舒冷眼睨他,不耐道:“段淮琛让你来的?身在佛门净地还一心二用关注着我,本公主真是好生荣幸。” 夏怀沉默一会,反驳道:“淮琛一心祈福闭门不见我,还不知晓此事。” “不知晓?”岑清舒冷笑,“段淮琛这么会演,不入梨园戏台真是可惜。” 夏怀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你怎么可将阿琛和伶人作比?” 身后,一抹无人可见的幽魂叹息一声。 他只怕自己在岑清舒心里甚至比不上伶人。 夏怀仍不甘心好友遭受这样的屈辱,愤愤道:“段家为我朝鞠躬尽瘁,世代忠魂,你这样对阿琛……” 话未说完,岑清舒冷冷打断:“可笑,真正的忠魂应该刻在碑上,段淮琛要拿段家在我面前做大旗,就等他的名字也刻在碑上再说吧!” 段淮琛望着岑清舒冷漠而讥诮的神情,巨大的不可言说的悲哀萦绕全身。 夏怀亦不可置信的看向岑清舒。 岑清舒不想再理会夏怀,一拉缰绳欲走。 夏怀咬牙挡在马前:“不行!你若今日敢去苏家议亲,我便到皇上面前告上一状,看你待如何?!” 夏怀父亲亦是朝中重臣,又是家中宝贝一般的存在,自是有几分气性。 一旁看着的段淮琛心中一暖,低喃道:“阿怀。” 岑清舒眼眸黑沉地盯着夏怀,却是勾唇笑了。 “你只管去。” ![]() 话落,她倏地一扬马鞭抽在马身上! 骏马一扬马蹄就朝前冲去,竟是毫不顾忌夏怀,就要从他身上撞过去! “阿怀!”段淮琛顿时亡魂大冒。 千钧一发之际,夏怀被侍卫扯到一旁。 带着各种奇珍异宝的车队一路从他身边驶过。 跟在岑清舒身后的云棠忧心忡忡道:“公主,真要闹到如此地步?” 岑清舒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许久,她寒声道:“你将这些东西送去,我去趟镇国寺。” 云棠惊喜出声:“公主,您要去迎驸马……” 岑清舒蹙眉打断她:“本公主去拜佛散散晦气,大好的日子,我不想再听见有关段淮琛的任何事!” 镇国寺。 岑清舒抬步迈入大殿。 而段淮琛却站在殿门口,阳光穿透他的身体,没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 他听着阵阵庄严梵音,静静看着端坐莲台的佛像,神情茫然。 佛祖,人死后不该一了百了么?为何让我这一缕孤魂留在这世上? 待上完香,岑清舒不知为何却没有离开。 本在一旁闭眼打坐的住持,缓缓睁眼问道:“公主,可是在等什么人?” 段淮琛也回神看过去,心口莫名揪紧。 岑清舒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弧度。 笑话! 她冷声道:“请住持转告段淮琛,十五日后记得准时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一丝悸动瞬间消散,段淮琛只觉浑身越发寒冷起来。 岑清舒说完话便要走,但转身的瞬间,眼眸却猛然定住! 只见门口,段淮琛竟穿着戎装站在那里? 第3章 岑清舒再一晃眼,那位置却是空空荡荡。 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佛像,旋即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两人擦肩而过那一瞬,段淮琛却瞥见住持那双澄澈通达的眼眸看向了自己。 他一怔,就见面容慈悲的住持双手合十,轻轻叹息道:“尘归尘,土归土,施主莫再牵挂,早登极乐。” 段淮琛心口猛然一颤,就要上前:“大师,您看得见我?” 但不等住持回答,段淮琛眼前白光一闪,再次回到岑清舒身边。 住持定定看着一人一魂离去的方向,低声念佛。 “阿弥陀佛,皆是痴人!” 第二日,岑清舒才亲自去了苏府。 苏霆屹穿了一件深蓝色衣袍。 段淮琛就看着他露出自己从来做不到的神情,温柔道:“公主,为何昨日你没有亲自前来?” 岑清舒笑着安抚:“临时有急事,待半月后我们成了亲我日日陪着你。” 苏霆屹又温和一笑:“南山的桃花开了,你陪我去看吧!” 两人挨得很近,亲密姿态是段淮琛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 不,曾靠近过一次。 ——他跟岑清舒成婚那日。 那天苏霆屹留书出走,岑清舒走进洞房,将手中书信狠狠砸在他身上。 她满身寒意:“你可知今日在这里的该是谁?” 他当时不明所以:“娘子,我……” “闭嘴!”岑清舒怒喝打断,“你不配这样叫我。” “你不是想当驸马吗?”岑清舒道,“我满足你!” 那一夜,段淮琛的尊严被碾成碎片。 此刻已成幽魂的段淮琛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璧人身上。 苏霆屹又郁郁道:“驸马回来,不会为难于我吧?” “为难?”岑清舒眼眸幽深。 “若不是你当初在澜沧关救我性命,他怎么会有福分成为我的驸马,按理,他该给你敬杯茶才是。” 苏霆屹垂下头道:“是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然,我又怎会因为寻访幽灵兰花路过西南。” 一旁的段淮琛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苏霆屹? 当初,明明是他在澜沧关救下的岑清舒! 他开口想要问个明白,张开唇,眼前两人却毫无反应。 段淮琛呐呐止住了声。 最终,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久久看着两人…… 之后两日,段淮琛跟在岑清舒身边,看着她满怀期待的准备成亲事宜。 身不由己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起他跟岑清舒成亲时,她事不关己的冷漠。 这日晚膳,岑清舒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随口道:“怎么许久没有那道翡翠煲?” 不远处正倚靠在门边的段淮琛闻言一怔,转头凝视她许久。 不多时,后厨连忙送上。 岑清舒喝了一口这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汤,便重重放下汤碗,蹙眉问:“厨房换人了?” 侍女连忙解释道:“之前公主您胃不好,这道汤是驸马亲自向天下第一名厨求的药膳煲,一直是驸马亲自炖煮,虽有方子,但奴婢们愚笨,如何也去不了那药膳味道!” 岑清舒一怔,都说君子远庖厨,男人有几个会下厨的? 何况,段淮琛那舞刀弄枪的模样,竟也会洗手作羹汤? 旋即,她垂眸冷道:“撤下去,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上这道菜。” 段淮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隐约可见的疤,那是刚学厨时被烫伤的。 他这双手能舞出一手好枪法,于厨房一道却并无天赋,为了学好这道汤,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只是灵魂,可那心脏处的疼痛却有如实质般传来。 因着这一出,岑清舒胃口全无。 坐了会,岑清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段淮琛只看见她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他愣了下,直到岑清舒的脚步停在他住的院子里。 段淮琛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除了找我麻烦,你从不会踏进我这里。” 岑清舒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她径直走向段淮琛的书房,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了一本兵书。 正要离开时,岑清舒的目光在扫过某个方向时却突然一定,眉头随即紧蹙。 段淮琛最珍惜的那柄红缨枪不见了! 第4章 她记得,那柄枪是已故的段老将军亲自为段淮琛打造,平日连拂尘都是他亲手在做。 岑清舒暗自思忖片刻,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笑容:果真是做戏,否则去镇国寺祈个福需要带上武器? 段淮琛不解她为何突然顿住。 还在思索,便听岑清舒对一边的云棠道:“去镇南侯府请林小姐林婉仪到近月楼。” 林婉仪是镇南侯府的千金,也是岑清舒从小到大的手帕交。 段淮琛跟着岑清舒到了近月楼,便看她一人坐在窗边独饮。 那本从他书房翻出来的兵书,就这样被随意放在一旁。 段淮琛拧眉看着,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位兵法名家鬼谷先生所著,世间所存甚少,他也就这么一本…… 不多时,门口响起一个轻柔嗓音:“公主近日喜事临门,这是邀我来同你庆祝?” 段淮琛抬眸看去,一个粉衣的娇小姐施施然在岑清舒对面坐下。 岑清舒随即将那本兵书推过去:“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这本兵书吗?送你了。” 段淮琛就见林婉仪先是一喜,随即一脸疑虑:“这可是段淮琛心爱之物,我只说借来拜读几日,你把这书送我,段淮琛知晓吗?” 岑清舒冷着脸:“本公主做事,何须向他交代。” 段淮琛抬手想要触摸那本书,却是只抓过一片虚无。 他苦笑一声,就连林婉仪都知晓这是他心头所爱,岑清舒却这般轻易地随手送出去。 突然,门外传来几个纨绔子的笑声。 “公主府这几日动静可真够大的,你们说那段淮琛回来,是不是该闹和离了?” “要我说,那段淮琛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粗鄙武将,哪里配得上公主,霆屹少爷可是素有盛京第一才子之名,他拿什么比?死的只剩一个残废哥哥的将军府吗?” 讥嘲声直直刺入段淮琛心口,他攥紧手,眼神落寞。 岑清舒喝酒的手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斟酒。 这时,林婉仪却冷下脸起身猛地将门拉开。 一群人愣了愣,正要拱手行礼,就听见她满是嘲讽地开口。 “盛京的世家教养就是这般?若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鄙武将守护边疆,你们如何能这般不知世事的在这里谈论风月!” 一群自诩风流的纨绔掩面而逃。 见林婉仪一脸不虞地回来坐下,岑清舒状似无意道:“你似乎很欣赏段淮琛?” 林婉仪感叹:“记得去年上元节你不愿归家,在我家与我闹到天明,他来寻你,甚至还带了醒酒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