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音回家后,去卧室拿出明天要穿的新衣试穿。
崭新的列宁装,双排纽扣大翻领,一根腰带紧紧扎在腰间。 让她整个人显得朴素干练,英姿飒爽。 “你穿这身真好看——” 门口突然传来冯聿承的声音。 宋佳音一怔,不动声色地将新外套脱了下来,再折叠整齐。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在和吴佩霞约会吗,怎么突然回家了。 “特意回家给你做饭,我买了老北京烤鸭,还有大闸蟹,都是国营饭店今天到的新鲜货。”冯聿承说完,就直接去了厨房忙碌。 宋佳音动了动唇瓣,什么也说,而是在房间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等收拾好一切后再走到客厅,发现冯聿承已经张罗了一桌的饭菜。 看着桌上那半只烤鸭,她不由得问:“烤鸭怎么只有一半?” 冯聿承悉心地为她准备碗筷,表情却有几分不自然。 “另一半送给佩霞同志吃了,你知道的,她最近身体比较虚,需要多补一补,不然下个月初她生理期还会痛经……” 宋佳音刚坐到餐椅上,听到这个男人的话瞬间觉得如坐针毡。 “你知道我每个月哪几天来例假吗?”她问道。 冯聿承愣了一瞬,神情僵硬了些许。 “佳音……佩霞现在是病人,我才多关注她而已,你别在这种事上吃醋,好吗?” 宋佳音在心底冷笑了几分。 他记不住同床共枕十年老婆的例假,却记得住一个革命女同志每个月的例假日期。 现在还反过来怪自己在争风吃醋,真是可笑! 冯聿承拿起一只螃蟹,熟稔地掰开蟹壳,将里面饱满的蟹黄挑出来放到宋佳音碗里。 “这大闸蟹肉多蟹黄也多,我一个都没给她,全带回来给你吃了,这下总该高兴了吧。” 宋佳音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砰砰的急切敲门声。 “冯科长,吴佩霞同志肚子又疼得厉害了,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你快去卫生院看看她吧!”1 冯聿承一听,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唰地一下起身。 “佳音,我……” “去吧,没关系。” 宋佳音低头看着饭碗,冷淡地给了他回应。 冯聿承觉察到她不高兴,但只犹豫了两秒钟,就还是匆匆拿起外套往门外走。 “你等我,我去看一眼马上回来,一定很快的。” 他信誓旦旦地给了承诺,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好家里的女人。 但直到他出门,宋佳音都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 桌上的菜凉了,她一口没动。 不合自己口味的饭菜,没必要强硬吃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个口口声声说很快回来的男人,却一直不见人影。 宋佳音没有任何失落,而是在墙上的挂钟指向12点时,起身去斗柜上撕下了当天的日历。 距离她离开倒计时,只有最后八个小时了。 宋佳音打开房间的台灯,从柜子里翻出自己这十年婚姻写下的感情日记,再一页页撕下。 密密麻麻的娟娟字迹,写满了少女怀春的心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曾经珍视如生命的事。 如今一眼扫过,心里却只余麻木。 她没有犹豫,全部扔进火盆里,看着火星四窜,将这十年的过往都烧成灰烬。 倒计时6小时。 宋佳音把家里全部进行了一遍大扫除,将自己所有剩余的物品全都清理扔掉。 能烧的,都烧了。 不能烧的,也全都扔去了垃圾站。 她不会留下自己的一丝一毫痕迹给到那个男人,一根头发丝都不会。 倒计时3小时。 宋佳音从书柜里翻出冯聿承珍藏在书页里的那张结婚证。 看着上面刺目的‘冯聿承’和‘吴佩霞’两个名字,她扯了扯嘴角,心底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疼痛。 她将结婚证放到了桌上,再把冯聿承前几天送给自己的四叶草胸针放在了一旁。 小小的檀木盒子,和小小的结婚证。 摆在一起,却是个大大的笑话。 倒计时1小时。 天边亮起了鱼肚皮,晨曦第一缕曙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宋佳音的脸上,映得朝气蓬勃。 宋佳音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早晨五点整。 她从书房拿出一张信纸,再拿起钢笔,在纸上留下了几段话。 “冯聿承,我走了。” “我看到了你和吴佩霞的结婚证,也看清了你对我的感情。” “这十年婚姻,就当你我是在搭伙过日子,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再见,后会无期。” 短短几句话时,终结了他们十年的情分。 刚落下笔,门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宋佳音盖上钢笔,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随后拖着行李箱头走出去。 军绿色的科研吉普车停在了大院门口,车身上有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宋佳音对着司机敬了个礼。 “牡丹前来报到——” 说完,她上了车,没有再回头看那住了十年的房子。 太阳缓缓升起,车轮滚滚向前。 从此,世间再无宋佳音。 她往后的人生,也如初升的太阳,熠熠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