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锡变了脸,忙跑到村口,看到黑瓦白墙的公告栏,贴了一张新的大红‘批告’通知。 告示写了三点—— 第一,大力赔偿死者家属。 第二,严肃处罚负责李知青的沈宴锡大夫擅离职守,吊销行医资格。 第三,严振明及时上报情况,才能及时挽救孩子的一条生命,给予工分奖励。 这一字一句,如利刃一般插入沈宴锡的心口。 救人的自己成了罪人。 害人的严振明反而成了英雄。 多可笑啊。 村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处分我可以做主不记入你档案,行医资格也会帮你保住。” “但村里闲话恐怕堵不住,你马上就要去海岛了,最后这一周只能委屈你忍一忍。” 沈宴锡闭了闭眼。 能不记档案自然好,可他什么都没做错,崔倩云凭什么这么对他? 他为什么要忍受莫须有的闲话? “汪伯伯,我要去找崔倩云,叫她还愿事情真相。” 沈宴锡顾不得其她,匆忙追进知青所。 这会儿,崔倩云正热了一茶缸牛奶,笑着送到严振明手上:“你今天没怎么吃饭,没有营养病怎么好?赶紧喝了。” 他冷冷看着,压着怒气冲上前:“崔倩云,公社的告示怎么回事?” “宴锡哥!” 严振明当即一副怕极了的样子,整个人瑟缩起来。 崔倩云连忙放下茶缸,拖着沈宴锡往屋里拽:“你跟我进来。” 很快,她把沈宴锡带进屋。 关上门后,她还带着些许埋怨:“宴锡,外面还有其他知青,你不该那样喊出来。” 沈宴锡极力忍着胸口奔涌的委屈,盯着她的眼睛质问。 “我伸冤为什么不能喊?是严振明害得李知青摔倒难产,你想要保住他我也理解,可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 崔倩云忙过来牵人,示意沈宴锡小声。 “我知道公示的处罚委屈了你,但我也没有办法,振明没有你的好家世,我们若不给他遮掩,这次处罚会计入档案,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他说不定以后都回不了城。” “就算是侥幸回城,他也找不到好工作,找老婆的时候也会被人瞧不起……” 眼前的女人絮絮叨叨说着,都是对严振明的担忧。 瞧,其实崔倩云也知道公示发出后,会有什么后果,但她还是选择让他背锅。 沈宴锡原本已经麻木的心又隐隐作痛。 他凝着眼前人,只觉得分外陌生。 记忆中那满眼只有他的人,好像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忍着满心的酸涩,他最后问了句:“那我呢?崔倩云,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发誓说会对我好一辈子?” 下一瞬,崔倩云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宴锡,我和振明已经说好了,如果你因此被严重处罚,我和他会永远照顾你,我们三个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第6章 沈宴锡静静站在原地,久久没开口。 “宴锡?”见他不说话,崔倩云的笑也慢慢淡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会尽可能补偿你。” 沈宴锡挣开她的手,心头是彻底失望后的平静。 在她的眼里,他的名声,他的未来竟然是补偿就可以了? 他早该醒悟了,从崔倩云第一次为了严振明委屈自己那一天起,他们就不再是一路人。 他摇了摇头:“我有点累,想去休息了。” 崔倩云松了口气,以为已经安抚好了沈宴锡:“好,那你好好休息。别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 沈宴锡没说话,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屋子。 他不知道崔倩云是以什么心情,说出三个人一辈子生活这种话。 但他不想和崔倩云有以后了。 他和她,也的确没有以后了。 …… 之后几天,沈宴锡没再提李知青难产真相。 他一直安安静静,就连被嘴碎的人骂杀人犯,他也当做没有听见。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怼回去,但现在他不想为这种无畏的争执浪费口水。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3天。 这晚上工回来,他回到知青所,照例拿出画册要撕掉一张。 可他正要动手,眼前突然一片黑影笼罩,接着手被人猛地握住。 “你不是最宝贝这画册吗?你不是说我们以后得婚礼会从这里面选一个,你把它撕了,我们婚礼用什么?” 来人是崔倩云。 沈宴锡偏头看去,就撞进崔倩云通红的眼。 她固执握紧他的手,等着要一个答案。 可撕掉画上的婚礼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这画上的婚礼永远用不着。 他和崔倩云永远不会再有婚礼。 但他只是笑笑,敷衍说:“撕了以后可以再画,不用这么紧张。” “对了,严振明好像还没有会回来,你要不要去找找他?” 提到严振明,崔倩云果然面露着急:“那我去找找。” 说着,她就急匆匆拿起外套往外走。 等她走进黑夜后,沈宴锡便冷脸找出火柴,点燃了撕下来的那张画。 看着火光一点点吞噬画上的笑脸,他的心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痛了。 是崔倩云,亲手把她从他的心里拔出去。 等画册烧完的那一天,她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 沈宴锡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不清楚严振明有没有回来。 第二天出门上工的时候,崔倩云又来了,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沈宴锡狐疑,自从严振明来了后,她已经不再送自己东西了。 今天这是? 正狐疑着,就听崔倩云问:“汪梦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又是给你寄信,又是给你寄东西?” “我看有些东西盖了军区的章,你爸妈是军医,这是他们托人寄来的吧?” 原来这大包小包是汪梦媛寄来的东西。 沈宴锡接过东西,放在自己床铺上:“不是我爸妈,上次和你说了,汪梦媛是我结婚对象。” 话落,崔倩云又沉脸。 “都说了结婚对象这种话不能乱说,从我们下乡到胜利村那天起,谁不知道我爱你?谁不知道你将来要娶我?你一直闹这一出有意思吗?” 沈宴锡也听得满心闷堵。 她一直强调他和她的关系,强调她们未来会结婚,可为什么又总是为了严振明叫自己受气忍让呢? 难道得到她的爱和婚姻,就要忍受委屈吗?那这样的爱,不要也罢。 见沈宴锡不说话,崔倩云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生气离开。 沈宴锡没有像从前那样追过去,只把包裹打开大致看了眼,有新衣服,海鲜干货,还有一沓子粮票肉票。 汪梦媛出手倒是大方。 沈宴锡将东西重新包好,就出门上工。 想着只剩不到3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他就干劲满满,还头一次提前完成了任务。 下工回屋,一推开门,他的好心情刹那消失。 只见屋内就跟遭了贼似的,早上刚收到的包裹被洗劫一空。 满床满地都是被剪碎的新衣服碎片。 第7章 而严振明,正坐在床边,看戏一样看着他。 沈宴锡捡起衣裳碎片,面无表情问:“你干的?” 严振明撇撇嘴:“是我剪碎的又如何?吃的,钱票,我都跟知青们分了。” “倩云带来的东西,你凭什么一个人独吞?” 这无耻的话气笑了沈宴锡。 “谁告诉你,我的东西是崔倩云给的?你知不知道凭你拿我的那些东西,我可以告你去坐牢?” 严振明脸色一僵,欲盖名彰的藏起一个蓝色包袱,还嘴硬:“你有本事就去告!倩云才舍不得我受罚。” 沈宴锡冷笑:“行,你等着。” 他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惯着严振明? 夜色未晚。 沈宴锡拎起两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冲到知青所院外‘邦邦’敲了起来。 “伙同严振明偷了我东西的人给我听着,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把我东西还回来,不然我就去找村长报公安,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好过。” 崔倩云最先冲了出来。 声音冷冷:“你又闹什么?” 沈宴锡把杯子发在木桌上,面无表情说:“我未婚妻给我寄来的东西被人偷了,我要回来有什么错?” 崔倩云蹙眉变脸:“大晚上,你就为了那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发疯?” 沈宴锡只冷冷回了一句。 “包裹里的票和钱都盖了军区的章,如果不把东西还回来,拿了的人就等着坐牢吧。” 话落,严振明急急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