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寅生听见声响,缓缓回首。见是徐怀菱,她展出灿烂笑意:“九千岁,你来了,我要回家了。”徐怀菱怔然发问:“回家?”“是啊。”程寅生张开双臂,轻声说道,“爹娘说,他们今晚会在此处接我回家,就在烟花绽放时——”话落,天边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火树银花,点亮了整个夜空。徐怀菱惶惶抬眸,还未来得及回神,耳边忽响起一声女子低叹。他听见程寅生说:“徐怀菱,若有来世……望你我不再是宿敌。”下一瞬,程寅生往后倒去,月白锦绣夹杂着青丝,在他眼前翻飞,像是一只振翅的蝶。徐怀菱陡然睁大了双眼,扑到城墙前,细腻绸缎从他掌心划过,抓了个空。他的嘶喊声,划破夜幕:“不——!”可余音还未消散,他的眼前就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模糊了嘈杂的声音。 徐怀菱玄黑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疾步下了城墙,却又在那簇人群外顿住了身形。 有人瞧见他,高呼了声:“九千岁。” 听到这声喊,围在城墙下的人群纷纷自觉避让,给徐怀菱空出了一条路。 他抬眸,就见躺在雪地上的纤弱女子。 程寅生穿着的月白衣裙已被染红,宛如白雪中盛放的红梅。 徐怀菱没有再走近,匆匆赶来的太医查看情况后,跪在了他身前:“九千岁,泠妃娘娘殁了……” 霎时间,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 而徐怀菱对这话恍若未闻,他脸上无半点神情,只吩咐身边的宫人:“替程寅生收拾行装,我要带她出宫。” 闻言,太医慌了阵脚。 他小声提醒着徐怀菱:“九千岁,泠妃娘娘到底是后宫嫔妃,应当先让人去禀告圣上再葬入妃陵……” “我若非要带她出宫,又有谁敢拦?” 太医话还未完,就被徐怀菱冷声打断。 他冷眼扫过众人,沉声开口:“我说这宫中从此再无泠妃,又有谁敢有所异议?” 众人纷纷低下头去,无一人出声。 徐怀菱袖袍一甩,转过身去,低哑的声音在的夜空中回荡:“把人带走!” 言罢,他便大步往宫外走去。 除夕夜这一日,京州城中的烟火直至半夜都未停歇。 孟府当中,灯火通明。 家仆们端着热水跟药材,奔走在各个名医之间。 徐怀菱坐在没有点灯的堂中,半张脸隐在昏暗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走到他跟前,无奈摇头,叹气声此起彼伏。 “九千岁,樊小姐怀有身孕,还从那样高的城墙上跳下来,自然是母子俱亡了……” “樊小姐脉象已停,如今就算是神仙都救不回,还请九千岁为她安排后事。” “九千岁,节哀。” 这些话,徐怀菱听了一整晚。 等到最后一个大夫叹息离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堂中炭火已经燃尽,徐怀菱还僵坐在主位上。 他双目半睁,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呵出一口长长的雾气。 这天下在他眼中不过棋局,程寅生也只是他众多棋子中的一颗。 可为何…… 他会这般在意? 徐怀菱寻不出答案,他扶着木椅缓缓站起身来,往堂外走去。 忽地,一道倩影扑进了他怀中。 顾荷紧抱着他,昂起头来,美目中蒙着盈盈水雾:“鹜哥哥可还好?荷儿很担心你。” 望着她与程寅生相似的面容,徐怀菱蹙了蹙眉头。 若是程寅生,绝做不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推开顾荷,低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我怎会有事。” 察觉到徐怀菱的抗拒,顾荷先是一怔。 旋即,她又故作担忧的的开口:“鹜哥哥自打从照月园中回来,便一直闷闷不乐,当初本就是樊家有错在先,泠妃怎能怪九千岁心狠呢……” 听着她这些关心的话,徐怀菱面上无半分表情。 却在听到樊家二字时,徐怀菱眸光却骤然闪过一道寒芒。 他望着顾荷,冷然发问:“樊家灭门乃是一桩秘案,你是从何得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