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寅生忘了呼吸,脑中阵阵发懵。
照月园中,只余鸦雀哀叫。 半晌后,她脸色煞白地看向徐怀菱:“当真是你,屠了樊家满门?” 心中的惊惧,此刻尽数化作不敢置信。 而徐怀菱眼含不屑,端起桌上茶盏:“乱臣贼子,本就该死。” 短短八字,犹如钝刀刺进程寅生的心。 好一个乱臣贼子。 她迎上徐怀菱冷漠的目光,字字发颤:“在九千岁眼里,究竟何为乱臣?我父亲一生清正廉明,效忠君主……” “他错就错在认错了主。” 话未完,就被徐怀菱冷声打断。 男人不耐的目光,冷冷从她脸上扫过:“程寅生,你要另择其主吗?” 程寅生闻言,愕然了瞬。 她望着徐怀菱绝情的面容,咽下喉中涌起的腥锈:“难道我还要誓死效忠你吗?九千岁,你杀的是疼我爱我的爹娘!” 若无徐怀菱陷害,她应当在父母膝下承欢。 闲时与爹爹煮茶听书,缠着娘亲为她做新衣裳。 而不是围困于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做生死皆不由命,任人欺辱的棋子。 听她声声质问,徐怀菱只是抬了抬眼皮。 他端起手中茶盏,轻抿一口:“所以,我许了你皇后之位。” 只此一句,便无下文。 好似这般,就能弥补程寅生这五年来的所有痛苦。 程寅生眼眶发热,泪滚滚而落:“可我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王权富贵,我只是想回家。” 闻言,徐怀菱轻笑了声。 他放下手中茶盏,漠视程寅生的崩溃:“你如今怀着我的孩子,再说这话,只怕晚了。” 话落,程寅生耳边倏地响起嗡鸣,霎时失语。 她怔怔垂下头去,看向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腹中怀着的,竟是仇人的孩子! 而徐怀菱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五年避子汤早就徐元慎伤了内里,他已不能使人有孕了,你那日喝醉是我故意为之,侍奉的人,也是我。” 字字句句,如天雷从程寅生心头滚过。 她脑中只余空白,口中喃喃不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她生来,就该如此吗? 台上戏子得了徐怀菱的命令,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这一回,唱的是《照花台》。 “四更四点天,月影往西行,梦回的相公长叹五六声,最叹方才所做的是南柯梦,再会相逢万也万不能——” 徐怀菱的话声,夹在其中:“我会扶你生下的孩子为帝,这万里江山必入我怀中,而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语毕,程寅生双臂被人架起。 两个宫人扶着她,站在徐怀菱面前。 她眼神空洞,望着这张偷偷爱慕了五年的脸,无言垂泪。 这一生,她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 而徐怀菱将手一挥,只道:“泠妃娘娘累了,送她回宫。” 程寅生被宫人架着回过身去,望着被白雪盖满的长街,忽轻声道了句:“保重。” 但她的这句话,很快淹没在戏曲的小鼓声中。 无人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