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眉眼温柔的看过去,轻声‘嗯’了一下回应。 我怔怔看着这一幕,再看向那个棱角温和的男人,心底一阵涌动的怅然。 萧慕明明约我来摘星楼看奇观,说是送我的生辰礼。 可此刻,他却是带着杜月菱早早来观赏。 他是想让我看星星,还是想让我看他们的甜蜜? 明亮的月光照在边上的护城河,映出楼上萧慕和杜月菱贴近的身影。 我只觉得可笑。 可笑我竟然盛装打扮,想在生辰日这一天跟他好好道别。 看来从始至终,只有我什么都记着。 不管是年少时的承诺,还是如今的允诺。 而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大抵是无心的随口一说,所以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是我再一次当了真。 我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走下台阶。9 一步,两步。 再抬手拔下头上珠钗,没有任何犹豫地丢进摘星楼下的护城河里。 连同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也全都一起丢了。 漫天星空伴随皎洁月光,照亮我回梅苑的路。 我踩着积雪回屋,将整个梅苑上上下下都清理打扫了一遍。 然后将这几日零零碎碎整理出的一些多余杂物,全都用布帛包好,埋在了庭院的梅树下。 子时一刻,打更人敲着竹梆由远而逝。 我拿出枕头下藏着的蜜饯,对着月光照射下自己的倒影轻声低语。 “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愿新的一岁,我有新的人生。 不再围着萧慕一人转的人生。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梅苑,确定这个自己住了十年的院子里,再也没有自己的一丝痕迹。 丑时一刻,我在矮榻上躺下休息。 这一觉格外漫长,直到鸡鸣阵阵,月光和微弱的朝阳从天边一并升起。 日月同辉,很适合离开的好天气。 我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种种,拿着木炭在门板上画了最后一笔,背上自己的包袱走了出去。 在宫中十年,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裹,走时也只剩这个小包袱。 卯时一刻,偌大的紫禁城寂静空荡,整个皇宫都尚未苏醒。 明月照亮大地,也照亮了我的出宫之路。 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高大红墙上挂起的灯笼将我的影子不断拉长。 十年间,我走了无数次的路,早已融入骨血。 但现在,是最后一次走了。 直到晨光熹微,我才走到宫门口。 一排排和我年龄相仿的宫女站在门口,大家四目相对,心照不宣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拿出放行书给侍卫检阅,他检查一番再恭敬递交给我。 笑着对我说:“恭喜姑娘重获自由身,出了这宫门,往后就是新的人生了!” 我笑着向他点头:“谢谢。” “开门——!” 霎时间,宫门被打开,霞光照进宫门内。 随着那群宫女,我也迎着光,朝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向我崭新的人生。 第9章 “嗒嗒嗒——”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然后就是一道急切的声音—— “等一下!” 我没回头,而是将中间的大路让开走去了边上。 紧接着,身边掠过一阵疾驰的风。 “嗒嗒嗒——” 马蹄声又渐渐远去。 看着远去的骏马,我知晓对方的身份。 是戍守边关的大将军镇北王,皇帝的异性兄弟。 宫中只有他一人有这样的恩宠。 曾救整个大夏于水火之中,更是八次大破突厥,让突厥不敢来犯。 立下赫赫战功,皇帝几乎赏无可赏,便准许他入宫可不下马车,亦可骑马进宫。 他走后,身后的宫门又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我跟在他身后,沿着大路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京城中心。 找了一家酒楼简单吃过饭,便直接寻了一辆马车驶离京城前往平城县。 平城,我的故乡。 自从父亲病逝后,我无奈中去了隔壁的马邑投奔萧家。 到如今我二十五岁,已有十几年没回来过。 曾经的陆家宅院,如今已经换了匾额,住进新的人家。 青砖绿瓦却还是幼时的记忆,但我只能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我多想走进去看一看仪门大院落、穿堂们的迎春花、西苑树下的秋千、前堂檐下曾经的燕子窝。 也不知道后院的那棵桂花树还在不在,那时候府里的老嬷嬷常常用它给我做桂花糕。2 她说:“这是你母亲为你栽下的,说以后要给你做桂花糕用的。” 可惜我的母亲早产生下我后,累的睡着后再没醒来。 父亲也经常沉默的坐在桂花树下。 我想,他应该在怀念我的母亲。 在门口站的太久,守卫忍不住问我:“小姐,可是来府里找人的?” “不是。” 我摇头,转身离开。 我要找的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走在平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和小时候一样热闹。 我只匆匆看了几眼便去一家店里买了香表烛火,又雇了一个马车带我去城西的郊外高地,然后循着记忆去找爹娘的坟头。 我该来看看他们了。 荒山野地里,枯死的杂草有一人多高,上面还带着冰链子,我踩着已经冻硬的雪漫山遍野的寻。 寻了一圈又一圈都不见我爹娘的墓碑。 天空却又开始飘雪,山上的温度也低,冻得一旁的车夫直搓手。 他忍不住问我:“小姐,这位置您可记准了?” 我说不准。 这么多年,我已经记忆模糊。 我叹了口气:“再找找吧……” 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能算了。 倏地,我看见一块土地里突出半截的墓碑。 平城陆氏陆觉侒—— 后面的一半,全都被土掩埋,我便又请了人修缮墓地。 看着翻新的墓地,我‘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 “爹,娘,芊芊来看你们了!” 买来的瓜果贡品和香烛,也被我一一摆在石碑面前。 我点燃香烛,又烧了些纸钱。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忍不住落泪:“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你们,也没给你们烧过什么纸钱,希望你们莫怪。” 幼时在萧府时,每年的忌日我还可以在院子里为爹娘烧些纸钱,供些瓜果。 可后来入了宫,这些全都是禁忌,被抓到便是杀头的大罪。 我就再也没做过了。 到现在,我都记得父亲临终前牵着我的手:“芊芊,往后爹不在了,你去马邑找你的夫君萧慕,萧家夫人老爷都是个心肠好的。” “往后你就是做不成萧家的媳妇儿,他们也会好生照顾你的。” 是了。 我和萧慕是自小定的娃娃亲,没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 那时候,我父亲是个商贾,萧老爷是途径上任的官老爷,两人一见如故就定下了孩子的未来。 若是同为女儿便结成姊妹,为男儿身便是兄弟,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到我六岁时,父亲染病后一病不起,家底耗尽撑了两年便撒手人寰。 临终前,叮嘱我这一句。 果然,他去世后,家中财产尽数被那些叔伯兄弟抢夺干净,我却像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没人要。 百日祭还未过,我就被叔伯们送去了马邑的夫家。 我刚到萧家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守孝的丧服,头上簪着白花,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口不敢进。 萧老爷见我,笑呵呵地问—— “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站在我家门口?” 第10章 那时候,萧老爷是马邑的知州。 整个马邑都是他说了算,每天来找他诉讼告状的人不少,他以为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躲在门口不敢看他,还是的车夫介绍了我的身份。 “回禀萧老爷,这是平成陆家老爷陆觉侒的独女陆芊芊,如今陆老爷不在了,小姐年龄还小就……” 后面的话,连车夫都说不出口。 萧老爷收起脸上的笑意,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也不会要我。 可他却拉住我的手往府里面走,他说:“不必拘谨,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萧夫人也是拉着我的手说我受苦了。 我爹说的对,萧家的夫人老爷都是心肠好的。 但唯有和我定下婚约的萧慕。 他比我大四岁,已经是个小大人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