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见我醒来,立即用手覆住我的额头,试探是否还发烫。 “张贵妃向来娇纵,你知自己惹恼了她,怎么就不会服个软?” 服软? 我若服了软,怎能激起你的怜惜之意? 幼时,薛景泰在宫内举步维艰,曾被几个受宠的皇子推入抱月池,几乎溺毙。 无论这些人如何欺辱他,他都一声不吭,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许久,方才得救。 大病一场,终是引起了先皇的注意,境遇方有所改善。 我入宫后,常向刘公公示好,不时将薛景泰的赏赐分与他。 在琳琅居,薛景泰睡得安稳,性情也平和了些,刘公公的日子越发舒心。 偶尔会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说与我听。 薛景泰见我不说话,笑了,“朕忘了,你连朕都不怕,又何惧张贵妃?你这一身反骨,和朕倒是有点相像。” 我自嘲一笑,“嫔妾若是不怕,大可以转身离去,怎会被贵妃一脚踢入池中。但张贵妃乃大将军的嫡长女,连陛下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嫔妾又算得了什么,且忍着就罢了。” 薛景泰的脸色立刻阴云密布。 被人掣肘是他最厌恶的事情。 将军府曾是他夺嫡路上最大的助力,如今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无论张贵妃在宫中如何温婉体贴。 也架不住薛景泰的敏感多疑。 像这种对权力有着极端掌控欲的帝王,连陈文远都被如此防备,更何况是手握重兵的张自刚。 他目光沉沉的问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激朕处理了她?” 我摇摇头,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陛下,张大将军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嫔妾不过是最近得了几分圣宠,也没什么野心。方才所言,只是想告诉陛下,这口气,嫔妾忍得。” 说罢,我捂唇咳嗽了几声。 却不料,手中紧握之物意外露出一角。 薛景泰看着我的手,冷声问道:“你手里拽着何物?刚刚宫女怎么掰都掰不开。” 我眼神飘忽,想把手中的东西藏于被内,却被他一把拽住,从手中抽了出来。 一方精致的锦帕被展开,上面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我强自镇定,“这是嫔妾绣来自用的帕子,还请陛下归还。” 薛景泰手持帕子,指着角落里细密的绣字,戏虐问我:“那这上面为何绣的是朕的名字?” 我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羞怯的表情,凌乱的秀发。 不用去看薛景泰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多么惹人怜爱。 薛景泰拉了拉我身上的被子,说道:“你无须为这点小事隐忍,若如此畏缩,把朕的脸面置于何地?你且好好休息,此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床榻一空,他拂袖离去,留下满屋子的太医和宫女面面相觑。 大家都有预感。 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又要睡去。 但在睡梦中,唇角却忍不住的上扬。 这是我与黄巾军联手的第一个任务。 他们在外,策反张自刚。 而我在内,离间帝心。 …… 张贵妃被禁足了。 她手下的宫人全部被打入慎刑司。 这样的惩处,无异于软禁。 秋风萧瑟,张贵妃跪在寝殿外,乞求皇上怜惜。 但薛景泰始终未曾露面。 最后,她体力不支,昏倒在地,腿间流淌出许多鲜血。 皇嗣未能保住,人也一病不起。 宫女向我禀报这些时,我吃着葡萄的手一顿。 心底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无意中害了一个无辜的婴孩,这实非我所愿。 我以为薛景泰会有所愧疚。 但夜晚,当我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便知,他也没打算要一个背靠将军府的皇子。 几日后,匈奴南下。 张家军未能守住翠山城,张自刚也称病不起。 黄巾军带领各路义军与匈奴激战,几天几夜,双方陷入僵局。 他们的声望在民间日益高涨。 我担忧的问薛景泰:“何不邀请匈奴使团来京,我们与之和谈?继续这样打下去,黄巾军只会更得民心。若是能暂时与匈奴和平共处,集中力量剿灭义军,或许还能稳定民心,巩固国本。” 他眸色幽深,未置一词。 但我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25 使团来京,皇宫金碧辉煌。 大梁国为这些匈奴使者举办了一场盛宴。 匈奴人各个高大威猛,且十分狂妄,自入京后,做了许多烧杀掳夺之事。 听说他们,犹爱美人。 彼时,我已替代张贵妃,坐在了薛景泰的身边。 从上向下望去,可见许多朝臣面色难看。 使团在天子脚下公然挑衅,可他们只能一忍再忍。 别无他法,薛景泰已打定了主意要先镇压黄巾之乱。 若朝臣质疑,很容易被打上叛党的标签。 觥筹交错间,单于王子阿骨打举起酒杯,向薛景泰致意:“我国进献舞女十二人,特意排了一出歌舞供陛下观赏,请陛下恩准献艺。” 薛景泰亦举起酒杯,遥相回应:“准。” 领舞的女子身材修长,舞姿轻盈如蝶,每一个转身都散发着既柔且刚的美。 虽然是匈奴舞蹈,但为了更符合今天的场合,融入了更多大梁舞风,把匈奴特有的激烈奔放都压盖了下去,代之以轻灵飘逸。 众人沉醉于歌舞之中,陈文远亦然。 除我落座之际,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稍作停留,之后便再没给我一个多余眼神。 薛明瑶坐在他身旁,不时向我投来充满怨愤的目光。 她已不再是那个明媚照人的长公主。 此时的她,仅仅二十有六,便面如老妪。 想必,陈文远与她,也不过是在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鼓掌喝彩声响起,我方才回神。 一名匈奴使者不知是有意还是醉酒之言,朗声道:“我匈奴女子,既可翻身上马,又可舞动风姿。反观大梁女人,柔弱无力,恐怕跳起舞来也是脚步虚浮。” 薛景泰面色一沉。 使者的话中之意显而易见,他借由舞姬的舞姿嘲讽大梁女子,实则是在轻视整个大梁。 那领舞的女子,容貌和身段皆是上上之选,她一步一生姿地随着舞曲舞向了薛景泰,动作虽美,却隐含挑衅之意。 她时而退缩,时而犹豫,甚至还有假意摔倒的舞步。 仿佛在模仿大梁士兵在战场上的动作。 若是让薛景泰发了怒,那和谈的事就会彻底崩盘。 见状,我立即脱去鞋袜,将原本套在手腕上的一对铃铛系在了腰间。 缓缓起身的同时,我清脆地拍了三下手掌,打乱匈奴的舞曲,引得众人都看向我。 薛景泰面露惊愕之色,我则报以一笑,眨了眨眼。 急促欢快的曲子从短笛中冲出,宛如骏马跳跃在草原,又如鸟翱翔在蓝天。 我随着音乐转向阿骨打,在每一个音调的隔间,轻踏一下脚,压弯柔软的腰肢,用铃铛相和笛音,媚意十足。 看吧,大梁国的舞也不会比你们匈奴的差。 那舞女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朝我一笑,舞步转换,竟然也是大梁的折腰舞。 我和她交错舞过,正巧转到陈文远面前。 他一改先前淡淡品酒的样子,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笛音渐急,我脚步一错,恰似不经意间别了匈奴舞姬一步。 她被我绊到,连着跳错了几个步子,险些滑倒。 一曲舞毕,她丑态尽出。 而我,腰肢绵软,如同多姿的垂柳。墨发侧批如瀑,尽展婀娜之态。 这一场献技,席间一众目光全部投向了我。 薛景泰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炙热,那股强烈的欲望几乎要将我吞没。 他今晚一定会有所动作。 不枉费我如此卖力的舞蹈。 我行礼退下,腰间还别着黄巾军给我的“媚骨欢”。 这是一种需要交媾才能种下的慢性毒药。 被引诱的男子会沉醉于销魂蚀骨的魅力之中。 久而久之,便会病入膏肓。 只要薛景泰落入网中,不消数月,这天下便会易主。 殿上,匈奴使者对我的舞技赞不绝口,惊叹于大梁女子竟有如此风华。 我脸上汗意涔涔,完美退场。 行至庭外,一个爽朗的笑声在背后响起。 阿骨打步履匆匆,在我身畔止步,递上一块干净的汗巾,“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他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