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沁强打起精神,向老师家方向走去。 吃过饭,她便跟老师道别。 唐君维一同下来,送她回家。 经过楼下馄饨摊时,童沁定住了。 “师兄。” 唐君维回头看她:“怎么了?” “师兄,我想去看看我妈。” “从前……立冬的时候,她也总是会给我做馄饨。” 看着童沁恍惚走向混沌摊,唐君维欲言又止。 她就是这般,纵使她妈对她再坏,她永远只记得她好的地方。 宁城第一精神病院。 这儿有着灰色的高墙,尖锐的屋顶。 看起来倒不像救人的医院,像囚笼似的监狱。 童沁走入一道道打开的铁门,就像一步步踏进她罪孽的深渊。 走进重症207房,一个削瘦的女人呆坐在桌边。 童沁目光一软,喊道:“妈。” 她打开馄饨盒的盖子,端到童母面前:“今天立冬,我给你带了馄饨。” 童母转过脸,麻木的看着她。 突然,她伸手一把打翻了碗,汤汁全泼在了童沁身上! 尖锐的叫骂声劈头盖脸:“滚开!不知羞耻,和男人鬼混……” “刘向阳,你这个王八蛋,我怎么生了和你一样的女儿!” 童母扑在她身上,又抓又打。 而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凿在童沁心上。 护工们迅速冲上来,用束缚带将踢打嚎叫的童母绑在床上。 童沁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医院的,脑袋里一片嗡鸣。 唐君维看着她一身狼藉,大吃一惊。 一路无言,直到楼下。 童沁面无血色,像个幽魂般下了车。 夜色如墨,她融在黑暗里,像是马上就要消失了般。 唐君维心一动,跟上去一把拉住她,脱下围巾,系在她脖子上。 他后悔了。 明知道她每一次去见母亲都会受伤,他应该拒绝的。 唐君维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低沉:“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事。”童沁想笑一下,嘴角却疲累的只能半途而废。 街角,一辆黑色轿车静静的停着。 晏非白抓着方向盘,脸色阴沉的看着两人。 他手里拿着童沁落下的围巾,攥得死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门来,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她家楼下。 结果,又像五年前一样。 见证了这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 晏非白冷着脸,将围巾狠狠砸在后座,离开了。 第二天,剧院。 整整一天,晏非白对童沁都视若无睹,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下班,童沁才敢看一眼他离开的背影。 天空下起雨,风夹杂着雪粒打得窗户“哔啵”作响。 童沁的目光落在角落里晏非白忘了的伞上。 她一顿,鬼使神差的拿起伞追了上去。 她奔跑着,跑过昏暗的长廊。 在光的尽头看见立在门口晏非白。 童沁气喘吁吁的停在他身后,抿着唇,把伞递了过去:“你忘了带……” 晏非白转过身,她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伸出了手,却是,一把打掉她手里的伞! “咚”的落地声回荡在走道里,如重锤,砸在童沁的耳膜上。 这下她终于看清,晏非白那嫌恶至极的眼神。 他说:“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第四章 毫无尊严 童沁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伞。 在这片寂静中,她的心如同被人掐住停止了跳动。 晏非白却没有看她一眼,冷漠的越过她直接淋进雨里走了。 许久,童沁才缓缓的蹲下身。 她捡起地上的伞抱在怀里,转身走进长廊。 在黑暗中,她死死咬住唇,把泪水逼了回去。 第二天。 童沁换好练功服,推开舞蹈室的门。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片刻后却又都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窃窃私语起来。 童沁脚步一顿,心里泛起一股不安。 这时,一向不怎么来的剧团经理向她走来。 经理把她带到办公室,神情严肃的警告:“童老师,请你处理好自己的私事。” “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剧院可能要重新考虑女主演的人选了。” 童沁脸陡然一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一脸茫然,经理递过手机。 手机上,营销号标题硕大醒目。 《惊!青木舞团女首席插足女星刘雨桐!》 “首席童某在大学时恋爱就脚踏两只船,如今又插足别人的感情当小三!这样品德败坏的舞团首席演的剧,不会还有人想去看吧……” 底下的配图,她的脸清晰无比。 童沁心中蓦然升起了巨大的恐惧。 忽然之间,她妈妈尖锐的声音,从房间里每一个缝隙了里钻了出来,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 “我都是为你好!” “那个男人睡了你后就会抛弃你,你就会变成一个垃圾!” “妈给你找了一个老实人,你必须去跟她见面,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 每一句话,都像一只大手紧紧的抓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浑身发抖。 “咔哒!” 门推开的声音,将所有的声音都打碎,将她拉出了恐怖的幻境。 童沁转过头,看着晏非白走进来。 她迅速把手机摁黑,仓惶的还给经理,又挤出一个笑:“好,我会处理好的。” 经理看着她苍白的脸,只能叹一口气。 剧场外的事暂且不提,编剧却对童沁近日的表现有些不满。 中午,童沁被编剧拉到走廊上。 “你是女主角,怎么能不和晏老师交流呢,有误会的话,说清楚就好了。” 编剧语重心长的劝着,接着把童沁推进了阳台。 晏非白已经在了。 久违的阳光照在童沁身上,带着薄薄的温暖。 童沁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支吾了半天,却只能笨拙说道:“今天……嗯,天气挺好的。” 她等着晏非白的讥讽,可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童沁心里忽的一松,磕磕绊绊的聊起了生活上的琐事,说食物说交通。 甚至在这种默许中,她的心微微一动。 生出了他们之间其实还可以做朋友的奢念。 忽然,晏非白的嘴唇动了动,讥诮而好奇:“你的新男友,知道你肮脏的过去吗?” 有风起,掀起骤雨。 一瞬就将童沁的奢念打得稀碎。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不,师兄不是我的男朋友……” 晏非白打断她的话,神色讥讽。 “当初你在那个男人面前也是这么说我的吧。” “我……” 童沁张了张嘴,她多想告诉他自己当时是被骗的,被逼的。 她心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可脑海里响起的另一个声音大声说:“你不配!你这种逼得妈妈进精神病院的罪人,就应该离晏非白远一点!” 乌云遮住阳光,天空重新阴沉下来。 童沁急迫的想要跟晏非白解释,眼眶逐渐染上殷红。 可声音却淹没在喉间,只能无助的张着嘴巴! 晏非白看着她欲言又止,死乞白赖留在这儿想要辩解的样子,腾的升起一股愤怒。 他冷笑一声,径直就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