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沈醉总有那么一点在乎她,所以才会挂着这枚玉。 可原来,沈醉戴在腰间的从来都不是她。 玉重新落回了盒子里。 小厮还在说些什么,可裴漱溪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此时,生辰宴开席。 沈醉从远处走来。 裴漱溪愣愣看着他的腰间,那里已被换上了新的玉坠。 心口猛地刺痛,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生辰宴上。 裴父与宁姝,还带着一个沈醉,三人一一朝来访的人寒暄道谢。 裴漱溪冷眼望着,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直至裴父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道:“今天趁着小女生辰,我借机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从今天起,裴府的航运就全权交予裴府的二小姐,宁姝来管理。” 台下一片哗然! 裴漱溪更是瞳孔一缩,当即站起身来:“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个裴府大当家放在眼里?我说了,此事绝无可能!” 裴父脸色顿沉。 而宁姝更是羞愧地看向了沈醉,眼含热泪:“沈大哥,我只是想为裴府出一份力而已,却不曾想过,要被人羞辱到这个地步!” 沈醉紧皱着眉头看向她,语气不耐:“把航运给姝儿。” 他甚至都不愿说个理由,就如此替她做了决定。 裴漱溪一阵胸闷,几乎要捏碎了拳头。 她哑声道:“航运是我祖父带着家仆靠着双手,一点一点打通的,我不可能交给一个外人!” “裴漱溪!” 沈醉气势逼人,不容置喙道:“这是你欠姝儿的,理应让给她!” 裴漱溪心口一震。 恍惚间,似乎又看见让她让出小白的沈醉。 裴漱溪心中那股子气忽地就散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红着眼说道:“若是我不愿呢?” 便见沈醉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说道。 “那我就会毁了这条航路,叫你裴府彻底从海运这条路子滚出去。” 第5章 周遭空气被沉寂包裹得严严实实,竟叫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裴漱溪双眼猩红,心口仿若被重拳砸过,血肉模糊。 她总算知晓今日为何隆重,原来是想在所有人面前,逼着她让出航运。 裴漱溪紧咬着牙,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身后一人忽地出声,打破了僵局:“你们讨论航运的所有权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意见?” “毕竟,我傅家也是有参股在其中的。” 所有人顷刻间都朝那人看去。 竟是傅家少爷傅玉呈! 他平日里鲜少出门,病秧子一个,此刻看去,却是无端透着股锋利。 裴漱溪心口猛地一松,这家伙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戏,总算是舍得出手了。 而裴父怔愣半秒,见裴漱溪默认,满腔怒火直冲她而来:“裴漱溪,你口口声声说不让外人染指,你这又算什么?” “裴府如何能容下你这种吃里扒外、数典忘祖的人!” 裴漱溪心中猛地一恸,冷冷抬眼直视裴父。 “你说我吃里扒外?那不知道祖父一去世就想改回原姓,把外室接回家气病原配的赘婿算不算吃里扒外?” “更何况,当年祖父一去,整个裴府顷刻间人心就散了,码头、商铺乱作一团。若不是傅家出手,现在徽城恐怕都没有裴府了!” “你那时在做什么,需要我来提醒吗?” 裴父额上青筋暴起,但随即想起自己当时在赌场输了一半家产,被逼签下永远不能插手裴家商会的协议。 顿时只能咬牙闭了嘴。 裴漱溪这才厌恶地收回眼神,看向傅玉呈。 虽说裴府与傅家向来是死对头,她和傅玉呈也从读书时,就一直互相看不顺眼。 可莫名两人之间就是心灵相通。 危难关头,更是如此。 没成想,裴漱溪的这一眼,让宁姝看了个正着。 她忽地出声:“空口无凭,谁人不知裴府与傅府向来泾渭分明,傅少爷怎会主动帮忙?莫不是你与他有什么首尾!” 裴漱溪瞳孔一震,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刚警告般地斥了一句:“宁姝!” 宋绪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够了!” 他冷冷地看着裴漱溪:“今天是姝儿的生辰,我不想和你吵。三日之内,将航运海图送上来,否则,不管谁参了股,都给我和裴府一起滚出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醉的这一句,就如同在所有人面前,将她的自尊狠狠踩在地上。 裴漱溪甚至都能察觉到,周遭人鄙夷与避之不及的视线。 眼前忽地一片模糊。 不知站了多久,身后传来傅玉呈温和的声音:“裴漱溪,你在哭吗?” 裴漱溪仓促地擦了擦泪水,转过头,便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窘迫地躲开视线,只说:“今日的事多谢你了。很抱歉将你牵扯其中。” 傅玉呈叹了口气,感叹般说道:“不用谢,迟早的事,只是……” “裴漱溪,你可别爱得叫我看不起你。” …… 回到侯府,裴漱溪发现沈醉竟破天荒的正坐在她房间等她。 方才傅玉呈的话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裴漱溪胸口抽痛着,当下就要退出房中,却被沈醉猛地拉了回来:“你与姓傅的到底什么关系?” 裴漱溪一愣,心凉了半截。 她淡淡回道:“没什么关系,只是在生意上有些来往而已。” 沈醉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沉沉说道:“从今以后,不许再见他。” 裴漱溪皱起眉,刚想拒绝,却被沈醉猛地抱了起来,丢上了塌。 沈醉吻了上来。 裴漱溪去推他,手却被沈醉反压在头顶。 沈醉的动作很轻柔,吻炙热地落在她的唇上、颈间。 裴漱溪看着他情动的模样,心头不断撕扯,手竟渐渐地松了。 她是如此爱着沈醉,连他的恨都一同爱着。 不忍推开,也舍不得挣脱。 直至最后关头,沈醉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声说道:“半月后,我会迎娶姝儿。” 第6章 裴漱溪瞬间面无血色,仰头看他。 便见沈醉一边与她耳鬓厮磨,一边说着最绝情的话:“到时候,你牵着姝儿的手往外边走上一圈,好让所有人知道。” “你是自愿让自己妹妹嫁与我的。 裴漱溪像被人迎面痛击一拳,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般难以承受的痛楚。 她猛地推开沈醉,咬着牙,眼前一片模糊。 一字一句道:“沈醉!你当真要辱我至此!你这般爱她,又为何要与我行房事?” 她的声音粗粝嘶哑,字字啼血。 沈醉却只是平静地看她,半晌后,才说:“你哭起来真的很像她。” 裴漱溪一愣,只觉整颗心仿佛都被千刀万剐,痛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沈醉说完,就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裴漱溪怔怔坐在原地,突然一阵反胃,在床边吐得撕心裂肺。 桌上的蜡烛忽闪忽闪。 裴漱溪透着微弱的烛光在西洋镜里看清了此时的自己。 面无血色,狼狈至极。 裴漱溪只觉一寸寸的凉意从心底升起,连血液都无比冰冷。 明明不是这样的,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她清晰地记得,沈醉曾对自己说过:“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什么时候开始,她却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 她的家不再属于她,沈醉心心念念的人,也不再是她…… 裴漱溪咬牙,看着西洋镜里的那张脸——那张被沈醉说像宁姝的脸。 忽地拿起旁边的花盆,猛地砸向了西洋镜。 “砰”的一声。 西洋镜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个碎片。 正如她的心,也碎成了一片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翌日。 裴漱溪去了商铺。 刚进其中,掌柜便迎了上来:“裴大当家,今早城南商局那边的货被侯爷扣下了。” 裴漱溪心猛地一沉,问道:“我记得城北那也有我们的货。” 掌柜犹豫说道:“城北也是一样。侯爷一早就打过招呼了,除非您交出海图,否则全城的商局都不许与裴府商铺做买卖。” “都等不到三月,我们就得关门歇业。” 闻言,裴漱溪紧攥住手,心中似烈火灼烧,不甘却无能为力。 只能哑声说道:“先用仓库的旧货补上,我再去想想办法。” 随后,便亲自去了各大商局那。 可惜,连门都没能进去。 裴漱溪这才知道,为了宁姝,沈醉当真做得到如此狠心。 实在没了办法,她只能去求沈醉。 航运她不能放手,商铺也不能关门。 她裴漱溪无所谓,可那些靠着裴府吃饭的人却歇不了一日。 可直到深夜,沈醉都没有回房。 裴漱溪问了小厮,才知他在书房,当即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出门去。 到了书房门口,门是虚掩的,她却开始犹豫起来。 毕竟这是沈醉的书房,没得他允许,外人不得进入其中。 裴漱溪眉皱了又皱,还是打算离开。 可此刻寒风袭来,竟直接吹开了门,也吹得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入了里头。 下一瞬,她便如坠冰窖,彻底僵在了原地。 裴漱溪愣愣地走进去,只看见满书房的墙上都挂着宁姝的画像。 笑着的、哭着的、生气的、哀伤时的…… 一笔一笔,都凝着沈醉满心的爱意。 裴漱溪此刻才像是真正走入沈醉的心中,看清了他的所思所想。 一瞬间竟有些难以呼吸起来。 她又是难堪又是仓惶地往外走去,便看见门口角落里,一张画露出了一个角。 上面印着她的章和沈醉亲手写下的落款。 “赠吾爱,裴漱溪。” 裴漱溪记得,这张画是他们相恋时候,沈醉亲手为她画的肖像画。 沈醉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