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驶远的车影,苏筱轻啧了声:“总是嘴硬,看你能掩饰到什么时候!” 说罢,她思量了一番,而后唤着仆人与侍女抬轿追赶远去的秦婉。 夜里寂然,秦婉听到身一阵声来,回头一看是苏筱的大轿。 秦婉放缓脚步,有点诧异问道:“苏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苏筱笑得轻蔑:“方才没好好介绍,我是顾翊的未婚妻,你称他为阿叔,以后说不准要叫我一声阿婶。” 苏筱的刻意之言让秦婉呼吸一窒,但还是保持了礼貌以微笑回应。 随后秦婉便往林间小路走去,让苏筱的轿子跟随不成。 苏筱却也不恼:“跟顾翊一样的臭脾气。” 一直跟在轿子旁的侍女不解问道:“小姐,你不喜欢顾三爷吗?听说他前些时日接到了皇商的生意,如今他跺一跺脚,桐柏城都要变天。” 苏筱撇嘴睥睨:“本小姐可不喜欢他那种无趣的木头,本小姐只是喜欢看戏而已!” 话分两头,另一边。 秦婉压着情绪赶路,等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席地而坐,周边摆着的各种物品都是和顾翊相关的。 五年前他送的砚台、十八岁生辰时他送的毛笔、十二岁时强行要来的他以前私塾念书时的手抄、他的诗作以及那些绘满他们回忆画卷…… 秦婉用这些回忆下酒。 时间流逝,她身边已经空去了两个酒坛,在她眼里,房间一片天旋地转。 只有眼前蜡烛微微散出黄晕的灯光,依稀看得清画作里的场景。 秦婉摇曳着身子,端详起几幅画作,将其中内容斟酌细品,她望眼欲穿想要搜罗出曾经有关顾翊对她的爱…… 可即便看了再久,心里却得不到一丝慰藉,似乎这份爱从头到尾就是在自己在臆想。 秦婉从未觉得内心如此空洞,苦厄与痛苦驱使着她在深夜离开了屋子,端着一根随时会被夜风吹灭的蜡烛,朝着那能够解开她心锁的地方走去…… 砰砰砰! 秦婉拍打着顾府的大门,内中的家仆自然认得这位是顾青青的好友。 便将门打开:“秦小姐,是该歇息的时候了,可否明日……” 没等家仆将话说完,秦婉借着醉意厉声道:“我要见顾翊!让他出来!” 看着秦婉这般醉醺醺的厉害模样,家仆也心知不去把顾三爷叫来怕是难以收场。 片刻后,顾翊出现在顾府大门前。 秦婉先一步开口质问:“你!你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顾翊愣了下说道:“你又喝醉了,不是跟你说过了……” 秦婉现在根本听不进无关两人感情的话语,便把声音拔高:“你管我干什么!” 顾翊声音沉了下来,些许大声道:“秦婉,跟你讲过了喝酒伤身,就是不听!” 秦婉声音带着些哽咽,“你凶我?顾翊,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就觉得你可以随便戏弄我?” 就算是此时,顾翊的声音依旧不带有一丝感情:“我没让你喜欢我。” 终于,那份占据着自己身体的苦厄与心痛,被顾翊一句话剥离得干干净净,秦婉那本就趋近熄灭的心火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熄灭殆尽。 她背过身去,不让顾翊看到她止不住泪水的模样:“顾翊,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今天的夜晚格外漫长,漫长到秦婉似乎经历了十来个寒暑,也没等到顾翊一句回答。 她忽然释怀般地笑,赌气的说:“一辈子那么长,我不可能只喜欢你一个!” 顾翊不禁捏着袖里装着琉璃戒的饰盒,沉默了良久才开口:“秦婉,那就不要喜欢。” 秦婉已经哭得喑哑,内心已经飘摇:“顾翊,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备马车,送她回去。”对家仆吩咐完后,他便回到府内将大门闭上。 最后一抹黑吞噬了星夜!连爱与恨的交织缠绕也被连根拔起! 顾翊望着遁入极黑的夜空,长叹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动作。 秦婉转过头来看着偌大的顾府,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可她再没有勇气去喊一声顾翊,最后只能随着家仆的马车离去。 回到家中,秦婉经受不住袭来的悲痛,她将头埋在了床褥里,避开这满是荆棘的地方。 她泪流得肆意,不过,不会有人发现;她泪流得无声,不过,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泪带走了爱意,不过,也不会有人发现…… 终于,她哭到失觉,这一晚,她梦见了顾翊。 从初见,到现在,到未来,以及他和苏筱成婚的场景。 顾翊金丝玉冠,面容清俊,脸上是她曾见过的真诚笑意…… 秦婉无法直面这场景,想要逃离,转身却跌进了深渊。 猛然惊醒,窗外的阳光格外炫目。 秦婉怔怔望了很久,忽然想起老话说:“当你梦见一个人时,就说明那个人正在慢慢忘记你。” 这一刻,她好像什么都懂了。 秦婉将有关顾翊的一切钜细地收集起来,再回顾了一眼内心,看到的是从前顾翊与自己的身影,她将两扇心门合上,交给时间去遗忘…… 第九章 琴瑟鸣央复缱绻 时间悄然划过。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秦婉开门一看,是顾青青,她手持一封书信而来。 是来自遥远南方的白鹤城,内容大概是说先前南北交流学习时见识过秦婉的手艺,希望她能成为白鹤城彩羽楼的一员。 秦婉看着白鹤城诚挚的邀请,嘴里有些泛苦,偏偏是这个时候,看来连天意都想让她离开! 她清点着眼前装满有关顾翊东西的布袋,然后走向大门,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便不留下挂念了。 这些能产生挂念的东西,是该物归原主了。 想到这儿,秦婉对顾青青说道:“青青,能带我去一趟顾府吗。” 顾青青不知道秦婉的决心与意图:“当然,不过阿叔这个时间怕是不在家中。” 秦婉开门见山:“没关系,我只是想把一些东西还给阿叔。” 顾青青一愣:“那你当面给他啊,还能见面,多好的机会啊!” 听着她话里的揶揄:“青青,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顾青青沉默了好一会儿,关心道:“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感受到她话里的关心与担忧,秦婉更是心念底定,就将一切告知了顾青青。 良久后,秦婉自嘲的说:“早知道会陷这么深,当初不喜欢他就好了。” 顾青青听得很仔细,最后只是问:“这么多年了,你当真舍得吗?” “嗯,昨夜一事,我已经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说着,一行泪从眼角滑了下来,她抬手抹去,“只是有些委屈,这场自以为是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被他宣判了结束。” 秦婉想,可能真如她母亲所说的那样:喜欢不代表合适。 听着秦婉吐露心声,顾青青只是沉默。 秦婉慢慢缓和了情绪,再度开口:“还有一件事,青青,我决定去白鹤城了,月底就走。” 听到这儿,顾青青才出声:“这么快?你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秦婉没有迟疑。 顾青青也没再多说:“好,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秦婉应了声:“谢谢你。” 六月的雨季,让桐柏城的天阴沉得不像话。 半个时辰后,顾府东苑。 秦婉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顾青青说:“婉婉快看,就那匹骏马我阿叔特别宝贝,之前我想借他这马骑两天,他死活都不让,说是除了他自己与心爱之人,谁都不能骑上这匹马,依我看是专门为那个狐狸精准备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匹白鬃银鞍宝骏。 熟悉的白马,正是那晚筵席后顾翊送她回家所骑的马! 心爱之人……难道说……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就被秦婉压下,她再也不要自以为是地伤害到自己了。 秦婉自嘲的笑了笑:“青青,我们先去归还东西吧。” 说完,就拉着顾青青往东苑书房走去。 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 秦婉看着顾青青用钥匙打开书房的门,心里无数个念头翻涌,却还是强压下混乱的思绪,不敢多想。 她跟着顾青青走进书房。 书房里收拾得十分整洁,一眼看得到底。 秦婉环视着,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这间书房,这间房里,到处充满了顾翊的气息。 秦婉有些呼吸不畅,刚走到案台窗边想透口气。 就看到案台上一封熟悉不过的信件,秦婉将信拣起,一叠成方形的纸张从中掉了出来。 秦婉看着陈旧泛黄的信纸,四年前的记忆倏然浮现在脑海里。 她快步上前将其捡起,这赫然是自己当年写给顾翊的那封情书! 可他不是说扔了吗? 秦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翻开纸张,看到阔别四年的一句:“阿叔,我心悦于你。” 而继续往下看去,竟然多出了一行顾翊的字迹:“婉婉,我也心悦于你。” 第十章 明镜照水自不知 顾青青凑近过来,她看着纸上内容:“……阿叔回应你情书的内容,他也是喜欢你啊,婉婉!” 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得信纸簌簌作响。 秦婉拿着信的手轻微发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