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楚穆雪眉心紧锁,有些疑惑,她自觉昨日已经将话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了。 正院内。 江宸负手而立,背后的手指却不住摩挲着,暴露着他此刻的紧张。 而他身侧的石案上放着一盘玉湘楼的芙蓉酥,正是她平日最爱吃的。 楚穆雪看了一眼,脸立时沉了下来:“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这是你平日爱吃的,我来时的路上为你带了些来。” “国师大人的好意,穆雪心领了,只是如今,我已不爱吃这些了。” 楚穆雪语气淡淡,似是不欲多聊的样子。 江宸见她如此,终是开口问道。 “穆雪,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答应师妹成亲的要求,才不肯原谅我。” 楚穆雪听他如此一问,几乎有些气笑。 “国师大人难道以为,我是在同你置气不成?” 江宸见楚穆雪的反应也有些拿不准,那身通天晓地的本事到了这种变故上似乎也毫无办法。 “那符水是我亲手绘制熬煮而成,断不会出错的,你不可能会永远忘记我。” 楚穆雪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江宸的自负还是笑自己的过去。 “如果单单只是饮下了你那碗符水,或许我还真的不会永远忘记你。” 江宸素日冷寂的眸中难得透出一抹茫然:“你说什么?” “只是在你让我饮下那碗符水前,我就早已服下了明心丹,那是天下奇药,我事前服过它,你给的符水自然也就不会起效。” 江宸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无比的惊诧,他从未想到过竟然在那时起,楚穆雪就已经决定要将他忘记了。 宽大的衣袍下,江宸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 楚穆雪目光不禁飘远,似乎也在思索。 “我也忘了,不过不到心死,我是不会服下它的,大概从那时候,我就对你彻底失望了吧。” 江宸的身形猛地一晃,几乎是依靠着桌角才不至于倒下。 他的眼眶倏然红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不是在同你置气,更没有在与你作戏,我是真的已经彻底将你忘记了。” “江宸,我们已经结束了。” 江宸紧抿的唇用力到泛白而微微颤抖着。 “不会的,穆雪,哪怕你把那些事情全都忘记了,但对我的感情呢?难道也荡然无存了吗?” “连过往都不存在的感情,又有几分是真呢?” 楚穆雪毫不留情地拆穿,随即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楚穆雪每说一字,江宸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整个人如坠冰窟。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楚穆雪那纸和离书上的“前尘皆忘”是何意。 乌云密布,雨丝凄冷地倾泻而下,劈天盖地地落在江宸身上,他才从良久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楚穆雪,终是怀着最后一点希冀问:“那明心丹……可有解?” 只要有解,他必不惜代价。 楚穆雪漠然望着他,讽刺地轻笑了一声。 “有,且唯有雪参。” 江宸瞳孔骤缩,几乎要稳不住身形。 这唯一的解药,早已被他用作了叶殊的药引! 第18章 楚穆雪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江宸怔愣在原地,心底生出了莫大的绝望。 这株罕见的奇珍却被他用去做叶殊解药的药引,到头来全无作用。 鬼使神差地,江宸掐指卜算起来,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冰凉的手在滂沱雨幕中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他算到叶殊那本该断绝的寿元,竟又重新延续了起来! 他很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是卜算有误,但多年掐诀卜算的经验又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 江宸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错愕。 他心中涌动着一种无法名状的怒意,仿佛被巨大的黑暗吞噬,找不到一丝光。 从来对叶殊的信任与包容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楚府,雨水湿透了他的衣裳,他却浑然不觉。 江宸从未有过今日的狼狈,浑身湿透着走回国师府时,将道童无念吓了一跳。 “师父,您怎么……” 江宸垂着眸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周遭气氛低压地可怕,直往别院走去。 叶殊的别院一片寂静,江宸推开门,只见叶殊正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本古籍,全然没有往日的病容。 叶殊看见江宸突然闯进来,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惊慌,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淡淡开口:“师兄,你来了。” 江宸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根本没有中毒,是不是?” “所谓的给自己下毒也是骗我的!?” 叶殊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早就做好了这件事情迟早会败露的准备,虽比她预料得更快了些,不过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也就已经没有了继续隐瞒的必要。 她看着江宸,淡淡地笑道:“我的确中了毒,不过这种毒就是一种简单的毒,没什么要紧的。” “所以,这一年来,我与穆雪之间因为你屡屡争吵,也都是因为你故意离间!?”江宸脸色冷沉得可怕,把着门扉的指骨捏得发白。 气到一定程度,江宸甚至感到一丝荒唐的可笑。 想起这一年来为此和楚穆雪的争吵不休,江宸渐渐明白了楚穆雪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那种平静而疲惫的目光下,原来早已是深深的失望。 他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因为自己的盲目错信,一步步亲手将楚穆雪从身边推远了。 “我只是想留在师兄身边,我有什么错?” 叶殊说着,朝江宸靠近过来,想要为江宸拂开被雨打湿的额发,却被江宸后退一步正正躲开,伸出的手顿时愣在了当空。 叶殊的神色僵硬一瞬,眉目间隐隐透出几分戾气。 “师兄,从小到大,陪在你身边的人一直是我,本该和你成婚共度一生的人也该是我!” 江宸垂眸,冷冷地望着她,那双疏离的眸中翻涌着被欺骗的怒涛。 “我从来只当你是师妹,答应你的请求,只是看在你大限将至和你我自小的情分上,仅此而已。” 江宸的语气又冷又硬,带着生分的疏离。 “你骗我!你对我的那些关心偏爱,难道都是假的吗?!你明明是爱我的,对不对?” 叶殊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凄凉而决绝,她似乎无法接受江宸的冷漠和决绝。 她好不容易才以枕边人的身份站到江宸身边,她不可能会轻易放弃。 “你已经和我成婚了,我现在才是你的夫人,我们还像从前在观里一样就好,不行吗?” 她拉住江宸冰凉修长的手,就像飘摇溺水之人抓住浮木那样紧紧握着,近乎哀求。 然而江宸看向她的眼神却始终冰冷无波,一点一点从中抽开手。 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一字一顿捏碎了叶殊的希冀。 “我的夫人,从始至终,只有楚穆雪一个。” 第19章 “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叶殊的声音颤抖,她看着江宸,眼中满是绝望和不可置信。 “她已经同你和离了!我才是你的夫人!” “住口!若非你使计挑拨,我和她又怎会有今日的结局!” 江宸冷冽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叶殊的心。 “可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师兄,你爱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江宸抿唇不语,神色淡漠。 叶殊看着他的表情,仿佛陷入了回忆,兀自低语。 “当年还是你把我从雪地里捡回观中,求师父把我收入门下,才让我有了一个家,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了。” “你下山的时候我就很想跟着你一起去,可是师父偏不让,我就在观里乖乖等你回来,直到我再也等不下去,再来找你,却发现你已经成了国师,还娶了楚穆雪。” “她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妇到底有什么好!让你满心满眼都是她,哪怕她把你忘了你也不肯放弃她!” 叶殊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近乎声嘶力竭。 “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留在你身边,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留在我身边?”江宸冷笑一声,清冷冷的声音在雨夜里回荡,刺得叶殊浑身一颤。 “你千不该万不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和包容欺骗于我。” “你也根本不会明白,穆雪她和所有人都不同,你口中舞刀弄枪的武妇,却正是护卫一国的英雄,这样的人,却甘愿嫁于我屈居后宅,洗手羹汤。” 提及楚穆雪,江宸冷淡的眸子终于柔和下来,流露出一丝眷恋和愧疚。 “如果不是以为你中毒将死,我根本就不会答应你这个荒唐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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