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在雪地里的徒步长行,砸在身上的香槟塔,被偷走的底稿。 一件一件,哪件不比一个电话号码严重? 她最后都选择了原谅,原谅他犯下的这些错误,原谅他亲手造成的伤害。 所以一个号码而已,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这些话压在她的心底,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固执地告诉他,不该开除助理。 不知道为什么,薄斯珩从她脸上看到了欲言又止。 他想听她说出那些话,故而重申了一遍。 “理由,给我一个不开除她的理由。” “覃芷是你女朋友,助理把我的号码给她,很合情理。” “如果她不把号码给覃芷,你就不会挨骂。” 从薄斯珩嘴里听见这句话,阮清槐忍不住笑了笑。 “骂人的不是小宋姐,你为什么要把一切错都怪在她头上呢?她不无辜吗?你真正该追究的不是覃芷吗?” 一句话点醒了薄斯珩,他把手机还给她,语气笃定。 “你不喜欢覃芷,因为她是我女朋友,对吗?” 阮清槐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平静。 “不喜欢,因为她也不喜欢我,我们只是互相厌憎罢了。” 听见她这么说,薄斯珩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把这句话,曲解成了介意。 阮清槐介意覃芷的身份,介意她是他女朋友。 只要还有那么一点介意,他就觉得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在希望的撺掇下,他正想坦白一切,阮清槐却自顾自说了下去。 第十九章 “但这些厌憎,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毕竟要和她共度余生的人是你,我和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一字一句像钝刀子一样割开了薄斯珩的心上血肉,痛得他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的眼中涌上无尽的悲怆,声音隐隐带着不甘。 “那我呢?你也不想再见了是吗?” “怎么会呢?” 前一句话像一剂止疼针,后一句则直接在里面注入了毒药。 “你对我毕竟有养育之恩,逢年过节,该向长辈的问候请安,我一句也不会落的,小叔。” 说这话时,阮清槐满脸恭敬。 不论薄斯珩怎么观察凝视,再瞧不见任何在意和喜欢。 她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把他视作一位长辈在尊敬着。 这个结论像一阵飓风,直接把他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生生吹灭了。 直到亲眼见证这个事实,他的身体里才终于迸发出来一种,要冲破重重藩篱障碍、不顾世俗眼光、直面心中所向的冲动。 过去那些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沸腾的、炽热的欲望,在这一刻化作狂风暴雨席卷肆虐,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 “我只比你大十岁,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都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阮清槐当然记得。 再想起当年的倔强,她既不觉得后悔,也不觉得羞愧,只是觉得有些傻,傻的有些天真。 她并没有否认,只是用他当年的话回答了他。 “我那时候才十七岁,不懂什么是喜欢,也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情有可原。” “可是小叔,你今年三十一岁了,你还分不清吗?” 这句话问住了薄斯珩。 他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接着满是自讽的笑。 她说得都是事实,他一句也不能否认。 亲手将她推远的人是他,后悔了要她回来的也是他。 他明明年长她十岁,却连十七岁的她都不如。 爱得不坚定,断得不洒脱。 一旁乖乖吃完饼干的菱菱拉了拉她的手,小声地告诉她说吃饱了。 阮清槐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把小姑娘抱起来转过身。 “菱菱要休息了,我先带她回家了。” 刚踏出门口一步,身后传来一句压抑而低沉的质问。 “所以,你不会和我回家了,是吗?” 阮清槐的脚步顿了顿,声音浅淡,语速平缓。 “回去吧,小叔,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覃芷还在等着你,祝你新婚快乐。” 说完,她踩着木质的楼梯,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下了楼。 房间里传来玻璃碗盏摔碎的响声。 怀里的菱菱吓得抱紧了阮清槐的脖子,眼睛里满是惊恐。 “姐姐,小叔好像生气了。” 软情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哄着。 “没事,姐姐以前天天惹他生气,他不会打人的,别怕。” “他好凶噢,幸好妈妈把姐姐接回来了,以后有菱菱保护姐姐!” 看着她摇头晃脑说出这些话,阮清怀心中一暖。 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阮秋岚接走菱菱,带她回房间午睡。 因着落水的事情,菱菱惊魂未定一直睡不着,凑到妈妈的耳边说起了小话。 “妈妈,姐姐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离开了啊?我不想她回到小叔身边。” 第二十章 姐妹俩今天出门是碰到薄斯珩了吗?难怪这么晚才回来。 阮秋岚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免不了多问了几句。 菱菱一股脑的把上午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起初说到落水的事情,听得阮秋岚胆颤心惊的,满是后怕。 随后说到午餐时,菱菱记不清原话,只挑了记住的一两句说出来,着重描述了薄斯珩说话时的神情。 “小叔问姐姐是不是不想再见到他的时候,好像都要哭出来了,后面还说什么大十岁,没有血缘什么的,姐姐最后说祝他新婚快乐,小叔就把桌子都掀了,好可怕!” 虽说童言无忌,但菱菱的这番话彻底点醒了阮秋岚。 之前她一直觉得奇怪,奇怪阮清槐为什么突然答应出国,奇怪薄斯珩为什么在结婚时追过来,奇怪两个人说话时为什么神态语气那么别扭。 如今她总算明白那些让她感到别扭的点在哪里了。 他们俩谈到彼此时,不像一对相依为靠的“父女”,倒像吵架分手的情侣。 再有了菱菱提供的信息,她几乎可以断定,阮清槐和薄斯珩的关系,应该已经超出了正常亲戚的范畴。 这个结论一出现,阮秋岚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给女儿盖好毯子后,她起身上了二楼,敲响了阮清槐的门。 “清槐,你和姑姑说实话,你答应出国,是不是因为你小叔要结婚了?” 看到一脸严肃的姑姑郑重其事地问出这句话,阮清槐的身体瞬间绷紧。 “姑姑,您问这个干什么,是菱菱刚才说了什么吗?” 阮秋岚静静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忧虑。 “你回答姑姑的问题就可以了,你和你小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清槐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垂下头深吸了几口气。 “就是小叔和养女的关系。” 她说的是实话。 因为从头到尾,薄斯珩都没有逾矩,坚定地拒绝了她。 阮秋岚却不相信。 她拉起阮清槐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诫着。 “你别害怕,姑姑只是担心你走错了路,才想问个明白的。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姑姑是过来人,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姑姑都可以帮你。” 听着姑姑的话,阮清槐心里也被触动了。 她很想和盘托出,又害怕自己失言惹出祸端,给阮、薄两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始终保持着沉默。 阮秋岚清楚她的性子,耐心地同她说着大道理。 等她提起已过世的哥哥嫂子时,阮清槐才终于开口。 “小叔对我很好,是我的问题,我年轻时不懂事,和他说我喜欢他,他骂了我一顿,一直想把我领上正途。我也是等到他带女朋友回来时,才明白我和他只能是亲人的关系。我怕打扰到他婚后的生活,所以才答应姑姑你的。” 猜测成真,阮秋岚心里五味杂陈的,长叹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放下他了吗?” 阮清槐乖乖地点了点头,语气很是真挚。 “放下了,以后我只把他当成小叔,不会再有其他心思了。” 听到这,阮秋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二十一章 阮清槐带着菱菱离开后,薄斯珩一个人在包厢里坐到了天黑。 直到服务生进来收拾东西,恭敬地说他们要打烊时,他才把损坏的东西都赔偿了,浑浑噩噩地起身离开了餐厅。 漆黑的夜色里四处都亮起了路灯。 一打开手机,一百多个未接来电,99+未读消息。 有覃芷的,有父母的,有朋友的,有司仪。 司仪? 哦,对了,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他都忘了。 可记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这场婚礼,本来就是假的,是他为了绝了阮清槐对他的妄想,才联合覃芷做的一场戏。 他所求的不费力气就得到了,这场婚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想到这两个月里忍着不适和覃芷接吻秀恩爱,薄斯珩就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可笑着笑着,他心底却被痛苦和懊悔淹没。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无声无息地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