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日里,他的脸上竟满是因四处奔走而冒出来的汗。 陆宁海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于理来说不该如此。 “何事如此慌张?” 任向彦眉心轻蹙,问了陆宁海来意。 “启禀陛下,由丞相为首的一众大臣求见。正在勤政殿外候着呢。” 陆宁海颔首低眉回道。 “知道了。” 任向彦应了声,前往勤政殿。 今日休沐,无需上朝,可是勤政殿外却跪了一片。 见他过去,朝臣跪拜,还不等他开口,众人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泰民安,恳请陛下焚烧妖女!”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勤政殿外,任向彦却一下子冷了脸。 眼前的景象和何等的眼熟。 两日前,这群人就跪过一次,要他诛杀妖女。 如今,人已经死了,他们又跪在了殿前。 任向彦的眼中滑过一抹讥诮,开口时语气森然。 “朕竟不知,你们这样惧怕一个死人。” 死人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尖刺痛了一下。6 苦涩从那痛处蔓延开的时候,众臣之首的丞相开口了。 “焚烧妖女乃民心所向,请陛下下旨!” 他的声音坚定得像是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仿佛无所畏惧一般。 满口是民心,满嘴是江山社稷、国泰民安。 怒火在血液中沸腾起来,流入心里的时候灼烧着他整个心脏。 他怒不可遏地开口。 “洪水肆虐、大地干旱、山匪作乱,这些时候你们怎么不想着百姓?!” “这些时候你们为何不联名上奏给朕一个良策?!” “再让朕从你们口中听到妖女两个字,杀无赦。” 天子震怒,群臣提心吊胆,慌忙请罪认错。 任向彦罚他们跪在殿前思过,走入殿中。 自他登基以来,勤政殿便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 刚坐上皇位的时候,他的权利尚不稳固,朝野上下还有其他皇子的党羽。 他忙于朝政,连皇后所在昭明殿也极少去过。 江如云却从未埋怨过他,时时陪他处理公文到深夜。 思及至此,任向彦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舒心的笑。 目之所及之处,有一方砚台,砚台边上刻着一个寒字。 那是江如云为他寻来的。 他还记得,江如云送他砚台时说的话。 “我不识得哪些砚台珍贵,不过我送是并非砚台,而是砚台边的红袖添香。” 她笑意浅浅地说了情话,此后竟从未忘记过她的诺言。 这方砚台他用了多年,即使是废后之际他也没将这块东西丢掉。 不知是习惯,还是那时就已心生不忍。 任向彦眸光柔和,心里的苦涩越愈发深入。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香气,本是熟悉到了骨子的的味道。 可现在,这熟悉感却让他四肢百骸都跟着发痛。 那年夺嫡之争,他精神不济,暴躁易怒。 他日日要提防皇兄们的眼线,小心谨慎,步步踩在刀尖上。 江如云见不得他憔悴,便制了安神定心的香。 一些点着夜里用,一些做成了香囊伴他左右。 “香叶缠绵如我心,长相思来常相思。” 那时他们因避嫌不能相见,这香便是几经辗转才随着书信到他手上的。 她制的香很好闻,效果也很好,因此常伴了他很多年。 如今室中空余残香,却再不见相思他的人。 “……如云,是我薄你……是我薄你……” 他苦笑着,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湿意。 原是那苦涩已经浸透了他整颗心,将他心里那块空缺刻上了江如云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