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沈芮宁说的每一句话都直往裴荆南心窝子里戳。 他也终于意识到,原来她并不是天生温婉乖顺,反而是个说话句句带刺的性格。 她把真实的自我伪装了起来,不过是为了能走进他的世界里,为了维持这段姻缘。 那么在这三年里,她忍受的忽视和冷落,她藏起来的委屈和痛苦,怕是要比他设想的还要多上百倍。 她违背本性迁就他,忍让着这段让她处处都不顺良心的姻缘。 而他却把她所有的付出都当场了理所当然,不仅从未体谅过,反倒在她伤口上撒盐,让她彻底对这段感情失去信心。 这一刻,真相犹如一把尖刀直直插入了裴荆南心上。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心跳一起抽痛起来,似是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没有办法阻止、抵抗这股剧痛,只能任由它们在身体中肆虐着。 因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十七章 只花了片刻,沈芮宁就翻出了和离书。 她拿着和离书走出来,看见裴荆南瘫倒在门口后,不禁眯起了眼睛。 他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不会是打算装病拖延和离日期吧? 走到他身前后,沈芮宁心中十分警觉,语气里带着怀疑。 “身体不舒服?” 这句话并不是关心,而是质疑。 裴荆南自然能分辨出来。 他摇了摇头,撑着门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没事,走吧。” 看见他推开了门,沈芮宁这才慢慢放下戒备,跟了上去。 回家族祠堂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沈芮宁不停看着时辰,为了赶时间,一下马车甚至主动拉起他的手,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裴荆南记得成婚那天,大概是怕他反悔,她那天也是这么急不可耐。 那时他的心情算不上好,但在看见她着急的样子后,他忍不住笑出声,对成婚的恐惧也减轻了几分。 谁能想到三年后,他们再次踏入这个地方,会是为了和离呢? 看着四周成群结队准备和离的夫妻,他突然觉得和离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既然沈芮宁说他们的婚姻是错误的,那就结束吧。 只有让错误在这里停止,他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不会为了姻缘束缚住她的自由,离了,那他就换一种身份回到她身边。 这一次,轮到他从零开始向她证明他的心意。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他那样,给他一次机会,但裴荆南心中不再迷茫。 他愿意用七年乃至余生去追逐她。 不为其他,只为他成婚时许下的诺言。 他认定要和她携手一生,就绝不悔改。 办好所有后,沈芮宁走出家族祠堂,如释重负,再看裴荆南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轻快极了。 “好了,谢谢你这几年的关照,咱们两清了,拜拜!” 说完,她提步就要走,却被他扣住了手腕。 “谁说两清了?” 沈芮宁看了看手里的和离书,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对他此刻底气十足的神情深表怀疑。 “家族祠堂都判定我们和离了,这还没有两清?” “是,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但我们曾经是朋友的关系并不会改变。” “那我就要提醒你,我们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也没有什么值得深交下去的感情。” 裴荆南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不错,我那时候对你确实不热络,谁让你总是缠着我不放呢?给我做衣裳,刻玉佩,那些都是你偷偷放进我马车的,是么?” 沈芮宁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说她心仪他的那些旧事,还是在和离后这么尴尬的节点上,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提这茬有意思吗?” “是没什么意思,那我们说点最近的事吧。” 最近的事?什么事? 沈芮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正想问个明白,裴荆南淡然地开口。 “你不是说等和离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想和你聊什么你都奉陪吗?” 第十八章 沈芮宁含笑的嘴角轻颤了几下。 她好像的确说过这话。 但天地明鉴,她只是为了逼他早点和离罢了,绝没有想和他深聊的想法。 谁会想在和离后和前夫尬聊啊! 不都是拉着好姐妹喝酒庆祝新生吗! 虽说她一向言而有信,但在这个美好的时刻,她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便找了个理由。 “我是说过这话,但我没说现在就要聊吧?下次吧,等我有空再说。” 裴荆南没有松手。 “经过上一次你拿白纸骗我签字,然后一声不吭消失的事情,我很难再相信你说的话。要是今天离开后又跑了,那我该去哪儿找你兑现承诺?” 许是有太傅身份的加持,看着他义正言辞控诉的模样,沈芮宁莫名生出一丝心虚的感觉。 裴荆南敏锐地窥见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施展怀柔战术。 “你要和离,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你,中途拖延了一点时间,但结果还是如了你的心意。我这么尊重你的意愿,也没有追究你之前骗我的事情,只是想和你敞开心扉聊聊,你都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三年夫妻,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和离后,沈芮宁有些得意忘形,把之前坚决贯彻的心狠态度都忘了个干净。 而裴荆南在她面前这么低声下气的场面,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不免心软了几分。 “那好吧,你可以给我寄信,我会认真看的。” 裴荆南怕她反应过来,连忙说:“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许一言不合的消失,也不许不理我,要信守承诺。” 沈芮宁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语气又不耐烦了起来。 “你只要恪守本分,不做出任何逾越底线的事情,我保证不删你!” 有了这句保证,裴荆南才彻底放下心。 他拉开马车帘,很是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芮宁直接假装没看见要去路边。 她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幽怨的长叹。 “和离了,马车都都不搭了么?真是绝情啊。” 沈芮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接加快速度离开。 回到许鸢府内,一推开门,两声礼炮把她吓得一激灵。 她看着满屋的鲜花,眼眶一热。 许鸢怕她哭,连忙把人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赶紧把眼泪给我咽回去!咱们姐妹今天要一醉方休,纪念这幸福的一天!” 沈芮宁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才真正得到了释放。 她把眼泪蹭到许鸢衣服上,重重点了几下头。 “什么一醉方休,你又喝不过我!” “哟哟哟,成婚三年滴酒未沾的人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谁喝不过谁!” “来!今天我非得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宝刀未老!” 第十九章 宿醉后,沈芮宁一觉睡到了下午。 许鸢已经出府了,简单用了午膳后,她有些百无聊赖,便独自出了门,打算把前几天定好的计划做完几项。 她买了些首饰,去了趟太傅府,去见贴身丫鬟。 这两个月里,身丫鬟为她和离的事情费了很多心思,还做中间人传了很多话,估计还经常劝告裴荆南,她才能顺利和离。 得知两个人已经彻底和离,丫鬟也很替她开心。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沈芮宁便起身告辞了。 丫鬟送她出府,却被突然出现的裴荆南吓了一跳,捂着心脏拍个不停。 “大人,您躲在这干什么?” 裴荆南的眼神越过他,直勾勾地看向了身后的沈芮宁。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开身位,把沈芮宁请出去。 沈芮宁也被他吓了一跳。 她来之前是特意问过丫鬟,知道他今天去上朝才过来的,就是为了避开他。 谁承想他不知道从哪收到了小道消息又跑了过来。 她接下来还有两场酒局,不想在这和他拉拉扯扯,便干脆利落地要他让开。 裴荆南往一旁走了两步让开,她一刻也没有犹豫直接出了府。 一出门,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街道上水深都到了膝盖。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沈芮宁都呆住了。 她今日是走过来的,没有带马车。 而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一个人走回去必然是不行的。 “需要帮忙吗?” 沈芮宁一回头,就看见裴荆南靠在不远处的客栈,满眼关切地看过来。 她只当没听见,没有接这句话。 裴荆南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雨,还是一年前吧,那天我们都在府内,你说要亲自下厨……” 他的声音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停,娓娓道来一些埋藏在时光中的旧事。 无处可去的沈芮宁只能被迫听着他追忆往昔。 听着听着,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些画面,原本平静的心绪也开始有所起伏。 从雨说到第一次亲吻,从上元佳节说到成婚后,裴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