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府里二房的四少爷回来了,本是外放在一个偏僻点的地方做县令,今年才二十,十八岁就中了进士,若不是先前谢家为了不惹人眼,自是不会被派到穷乡僻壤的地方。
如今,谢安行升了太傅,谢家的地位水涨船高,他也就被调回了京城。 做为谢家年轻一辈中算是不错的后辈之一,他回来,是件不小的喜事。 春桃扶着老夫人,站在府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一队马车过来。 二老爷笑得没眼缝,背着手,站的笔直,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小儿子是他几个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也是他最疼爱的一个。 一旁的二夫人脸上的笑容不比丈夫的少,望着慢慢靠近的马车,心里高兴得不行,宪儿从小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在穷乡僻壤待了两年,也不晓得瘦了没有。 长随行了一礼,方才恭敬禀告道:“给老夫人,二老爷,二夫人请安,少爷路上有事耽搁了,须得过半个时辰才回得来。” 老夫人和儿子儿媳面上的笑容顿了顿,刚要问具体什么事时,打头的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布帘掀开,又一年轻妇人抱着一个大概一岁多的孩子出现在众人眼里。 丫鬟接过孩子,那年轻妇人提着裙,下了马车,她从丫鬟手里把儿子重新抱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伤感模样,拿着手帕擦了下眼,才想起来要和长辈们见礼。 抱着孩子,焦急过来。 “慢着点,这是祐儿吧?” 老夫人下了一级台阶,脸上的笑容明显扩大,眼神落在那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身上。 妇人的声音隐约哽咽,“祖母……” 二老爷本来想问小儿子因为什么耽搁的,一见着这么个白嫩漂亮的孙儿,哪里顾得上儿子。 他抢先几步下了台阶,伸手便想把孙儿抱过来,却被紧跟在他后头的夫人打了下手。 “我来抱。”说着把孩子接过,又对儿媳道:“芳晴这一路上辛苦了,来,跟娘进府里,那个不成器的愈发没规矩了,也不先差个人回来说一声,竟然让母亲候着他。” 没头一个抱到孙子的二老爷,收了脸上的笑,站在一旁,一双虎目没好气瞪着夫人。 不过,半点没被二夫人放在眼里,老夫人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她瞧见了孙媳异样的神情,微蹙着眉,还是笑着玩笑道:“不妨事,既然有事耽搁,晚一点也没什么,再说,我等的又不是那小子。” 二夫人怀里的奶娃娃像是听懂了一样,咯咯咯的笑起来,白白嫩嫩的小脸,笑起来格外好看。 连春桃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眼里染了愉悦笑意。 众人没有一个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娃娃,只有孙氏笑得勉强。 庆安堂。 二老爷和二夫人稀罕孙儿,抱着孩子先回去了。 老夫人乐得清净,这对夫妻平日里是最不省心的,一个心里还不甘心的惦记着梁国公的爵位,一个把谢家公中的银子当成是自家的随意支取,分明就是对豺狼虎豹的夫妻。 她只留下了孙媳在庆安堂说话。 几个丫鬟都差了出去,因着春桃是个老实勤谨的,留在一旁伺候。 孙氏瞧了眼那个素净打扮的丫鬟,有心想让祖母把她也叫出去后,自己再诉苦,又怕祖母嫌她麻烦,到时候不为她做主就不好了。 于是忍了下来,她心里委屈得很,刚才公公婆婆在,她没法说,也就祖母这儿她能告状了。 “芳晴啊,你同我老实说,宪儿到底为了什么事耽搁的?” 她心里奇怪,这个孙儿平日里是个规矩孝顺的,今日怎的这么反常。 一听这话,孙氏当时就忍不住哭诉道:“他哪里是为了什么正经事!” 接着,把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原来,谢宪之在淇县时,看中了府里一个洒扫丫鬟,先是收了做通房,后来实在喜爱,让她怀了身孕,没等孩子生下来就抬了妾。 一年多了,几乎是夜夜都去那小妾房里,对孙氏生的儿子可以说是不闻不问,一心只惦记着那小妾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路途远,孙氏劝说丈夫留下她,等生了孩子后,再接到京城,结果反而被斥责说她不安好心。 本来一个月的路程,生生多了半月才到。 就在刚到京城的时候,那小妾又不舒服了,这才有了刚才在谢府门口的事。 老夫人脸色难看,拍着桌子道:“一个低贱的丫鬟罢了,竟然让他乱了规矩孝道!” “祖母是不知道,夫君他已经被那个贱人蛊惑得分不清是非了,孙媳刚才还好言相劝,说祖母和公婆都等在府门外,让大夫丫鬟照看着就好,不想说完这话,夫君当时就冷了脸,说我,说我是妒妇……” 孙氏哭着诉说,她也是世家出来的小姐,何成受过这样的气,不过一个丫鬟罢了,竟然敢骑在她头上! 一旁,春桃心口微滞,听着老夫人和孙氏的对话,不免想到自己。 虽然,她不可能让那人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但老夫人的那句“一个低贱的丫鬟”,也让她清楚的意识到了,哪怕是像老夫人这样宽厚下人的主子,心里也不可能真把她们当回事。 “这个妾室如此无法无天,你好歹也是当家主母,是孙家的女儿,难道连这样一个丫鬟出身的都管束不住?” 老夫人也不忘恨铁不成钢的骂她几句。 连后宅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妾,就这么轻松的把她压住了,也是个没本事的。 孙氏是老夫人娘家的女儿,当年还是老夫人给他们定下的婚事,想不到,如今她却被一个丫鬟骑在了脖子上,说出去都丢人。 “祖母……我…我有什么办法,是夫君他非要宠着那个贱人,我能怎么办……” 小声反驳着,孙氏是满腹的委屈,她还在月子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勾搭上了,明明是夫君没了分寸,到头来成了她的错。 她还有脸不乐意了。 老夫人沉着脸呵斥道:“你是主母,她是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