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开窗时拓跋允恰好在隔壁驿馆开窗遥望着她的房间，他立马关了窗户。

背过身去，心却还在颤。

舒儿上前给孟瑜棠披了件大氅，道：“小姐，你在看什么？”

孟瑜棠看着漫天星辰，好半晌才回她：“舒儿，我为爹娘报了仇，你说爹娘会开心吗?”

舒儿想了想，便道：“小姐，我没见过你爹娘，我自己也没当过娘，但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小姐不要为我报仇。比起背负那么多东西在身上，我更希望小姐能够开开心心过完这一辈子。”

孟瑜棠转过身，摸了tຊ摸她的头道：“走吧，回去睡吧。明天就要行刑了。”

转身之际，舒儿去关窗户，却看见孟瑜棠的目光紧紧锁在窗户上。

她忍不住想问：“小姐，你在看什么？”

孟瑜棠收回目光，道：“没什么。”

……

第二天，出人意外，雨停了。

阳光明媚，孟瑜棠没想到会这么快和谢浮晔打上交道。

行刑前三小时。

孟瑜棠在铜镜前梳妆，舒儿在给她描眉：“小姐真好看，这青山黛眉，樱桃小嘴，以后要是谁娶了小姐便是谁的福气。”

孟瑜棠愣了瞬，道：“舒儿，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我这辈子不打算再嫁了。”

其实她和舒儿都知道。

那个敢爱敢恨的孟瑜棠早就已经死了。

她在绝望里，在一次次的自欺欺人里，仍是带着一丝不愿毁灭的希冀爱着谢浮晔。

日复一日。

她清醒地知道，梦醒了，而她的爱也随着那死去的孟瑜棠埋葬在了过往。

连同着她去爱的勇气。

忽然周漾敲了敲门，道：“小姐，有个大昭的商人说要和你聊聊生意。”

孟瑜棠和舒儿面面相觑，她们自然知道不可能会有商人来找自己商谈生意。

孟瑜棠默了瞬，道：“让他进来。”

她站起身，门外还有许多拓跋允那威猛的麾下，是以她很安心，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很安心。

谢浮晔进了门，雪白的长袍，那张好似沧桑了很多的脸。

他们就隔着门，对望着。

过了许久，谢浮晔挂起那副标准的笑容，道：“小姐，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孟瑜棠见他自顾自走了进来，凑近她，便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墨香。

舒儿给他们二人斟了杯茶，便退了出去。

谢浮晔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

孟瑜棠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拿起了桌上的糕点吃。

谢浮晔看了看满屋的烛火，问：“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亮堂的屋子了？”

孟瑜棠咬了一口桂花糕，糕点是甜的，可她的舌尖却是涩的。

她歪着头看向他：“好像是最近喜欢上的，亮堂点好啊，那些黑暗的，那些污浊的东西都无处可遁形了，你说是不是？”

其实她从小便喜欢亮亮堂堂的，只是谢浮晔不太喜欢光，于是每每在谢浮晔来之前，她都要熄灭几炳烛火。

不过这样确实很麻烦，也确实很累。

第25章

所以她现在无论白天黑夜吗，都喜欢点着烛火，就像是补偿那个曾经自愿陷入黑暗中的自己般。

谢浮晔心间一涩，他哪还能不明白孟瑜棠此话何意。

他笑了笑，也拿起一块桂花糕舔了舔，道：“很甜。”

孟瑜棠站起身，又打开了那扇窗，楼下仍是熙熙攘攘。

她问：“王爷不必与我叙旧，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

浮王怔了怔，也跟着她起身走到她身后：“棠棠，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看温梦瑶伏法而来。但是很多事情你真的不要太偏执，行完刑了，温梦瑶便死了。以后你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孟瑜棠嚼着嚼着嘴里的碎屑却怎么也吞不下去。

她回过头，神色却是黯淡了下去。

她低声笑了笑：“是我偏执吗？温梦瑶她本就该死，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她是怎么对百姓的？有孩童在她面前跑过，她衣裙上染了污渍。她便将那孩子活活吊死。”

“为了陷害于我，竟将半城妇孺献上。这就是你口口声声不喜宅斗的女将军，这便是为国为民的她。谢浮晔，我也曾羡慕她，生而为女子可以上战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也曾想过要成全你们，可我请旨和离过，也请旨让你休了我。”

“可你没有，谢浮晔，你没有……”

说着说着，孟瑜棠的肩膀又开始颤抖起来。

谢浮晔垂下头，伸手想去拉她。

却被她躲开，她冷声道：“谢浮晔你与我之间早已没了任何情义，我现在就只想看着温梦瑶她伏法。”

谢浮晔冗长叹了口气，良久才转身离开。

他喉头一涩，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原来她以为他是为了温梦瑶来的。

孟瑜棠冷眼凝着他，半晌才吩咐人关上了窗户。

门外。

江儒看见垂丧着头的谢浮晔，忍不住道：“王爷，这世上并非是事事如愿的。”

是啊，并非是事事如愿的。

从前孟瑜棠在他身边，他便是仗着孟瑜棠对自己的爱，总觉得孟瑜棠不会离开自己。

他神色黯了黯，翻身上马，道：“走吧。”

房间里，舒儿给孟瑜棠倒了杯水道：“小姐，你何必浪费那么多口舌和他说这么多。”

孟瑜棠愣了瞬，端着茶水，身子一歪便笑了：“你说他会不会有一丝内疚？”

舒儿不解其意，又道：“小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今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用最好的状态去参加温梦瑶的行刑，这可是你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事。”

孟瑜棠握住她的手，道：“舒儿，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舒儿劝慰道：“或许是小姐期待太久了，所以真的到了这一天反而有些觉得难以相信，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孟瑜棠起了身，遥看着窗外，半晌才道：“走吧，行刑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也应该早点到。”

京城中的行刑地在城外三里，而温梦瑶作为世家贵女，会被秘密押送到那。

孟瑜棠刚出门就下起了大雪，周漾赶忙送来大氅。

孟瑜棠钻进马车，道：“周公子先回去吧，我们去谈完这笔生意便会回来的。”

第26章

周漾愣了瞬，躬身行了个礼道：“愿小姐得偿所愿。”

孟瑜棠凝了他许久，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

半晌，周漾又道：“小姐，走吧。”

车架帘子被放下，孟瑜棠透过帘子想要看清窗外人，而窗外人也透过帘子也要走近她。

半个时辰后，京城行刑场。

令人咂舌的是，谢浮晔居然是今天的行刑官。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百姓都在高呼着：“杀恶女！杀恶女！”

孟瑜棠却显得平静异常，她只是淡淡看着这一切。

旋即几名侍卫将温梦瑶带上来，她的手脚上都戴着镣铐，而头上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头套。

一时间，民怨四起。

臭鸡蛋，烂菜叶子，齐刷刷被仍在她的身上。

而那人确像是早已预料到了生死，早已接受了生死般，一声不吭。

孟瑜棠脑海中有疑虑闪过。

谢浮晔站起身，道：“温家嫡女温梦瑶因草芥人命，身为将门之女置满城妇孺于不顾，数罪并罚，赐斩头之刑，现在执行。”

孟瑜棠更觉疑虑，虽往来贵女若犯下死罪大抵也是蒙上头套，算是保全了她最后的体面。

但孟瑜棠真的想不通，为何温家人无一人到场，又为何谢浮晔身为温梦瑶夫君，神色未见一丝波动。

她回想起谢浮晔那句：“行完刑，温梦瑶便真的死了。”

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行刑场上那女子压根就不是温梦瑶。

忽然，一瞬，手起刀落。

那脖颈还在不停往外留着血，但那人竟是从未发出过一丝声音。

百姓们拍手称快。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的人就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不过你们听说了吗，这温梦瑶可是浮王的王妃，他能亲自行刑确实是心狠手辣啊。”

“唉，你们听说了那个预言吗。说浮王的妻子会死于非命，第一任妻子病逝，现在这王妃又是一个这样的人。真的也是挺可怜的。”

“只能怪他造下的杀孽太多了，所以上天才会这么惩罚他。”

孟瑜棠那素净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黯淡。

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没呢站稳，她吩咐舒儿：“找个得力的人，帮我跟着这具尸体，看他们最终将尸体送到哪。”

舒儿点了点头，道：“好的。”

舒儿见惯这种场面其实孟瑜棠是并不意外的，毕竟舒儿之前是跟在拓跋允身边的。

而拓跋允身边那么多危险，舒儿定然也是见多了这样的生死场面。

谢浮晔细细凝着她，半晌才吩咐江儒：“这尸体从正门送回温家，待到夜黑了再从温家接出好好安葬了吧。”

江儒不解，问：“王爷何必多此一举？”

谢浮晔没说话，良久才道：“她其实挺聪明的。”

驿馆。

有人来报：“小姐，我们亲眼看着这具尸体被送进了温家。”

孟瑜棠自顾自斟茶，闻了闻茶香，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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