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尸体已经停在这里三天。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准备把我推去火化的时候,我妈死死抱住我的躯体,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分毫不肯退让。 “菲菲只是睡着了,天亮会醒的。我会叫她,我还要送她去上学。天气冷了,我已经把围巾已经给她织好了,她戴去上学就不会冷。” 我忽然想起初中的时候,沈心妍嫌外面买来的围巾扎脖子,央求我妈给她亲手织一条。 我妈不会织围巾,但只要是沈心妍的要求,她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她专门去买了纯羊毛的毛线和工具,跟在别人后面一针一线地学。 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把围巾织好了。 沈心妍戴上围巾去上学的那天,我嫉妒得不得了。 她明明已经有我妈给她买的棉衣、围巾、手套和耳罩了,我却什么都没有。 我永远只能穿着她不要的旧衣服,衣服里的棉絮薄得就像一团纸,每次上学路上,我整个身体都被风吹得生疼。 我也好想要那条围巾。 那条,妈妈亲手织的围巾。 我想一定很暖,也一定很柔 软。 说不定,上面还会有妈妈的味道。 我知道,我如果去求妈妈给我也织一条,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于是,在某一天上学之前,我偷偷拿了那条围巾。 我当时想得很简单,我只要戴一天就好了。 只要一天,明天我就还给沈心妍。 反正她有这么多围巾,我借走这条,她也不一定会发现。 但不知道为什么。 那天,沈心妍没有戴围巾去上学,回来就感冒发烧了。 她发烧得特别严重,一整晚都没有退。 我妈照顾了她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凌晨把她送到了医院。 结果,这一查就查出她患有白血病。 结果不出意料地,我被我妈痛打了一顿,关在厕所里。 我爸和我妈在医院里照顾了沈心妍三天三夜,我就在厕所里被锁了三天三夜。 好在是关在厕所。 饿了,我起码能喝水。 就这样,在初冬的季节,我靠着每天生喝自来水活了下来。 我爸回来找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虚脱了。 我爸急急忙忙把我抱到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问我爸: “妈妈在哪里?” 我爸没有说话。 后来我昏了过去,睡梦中却一直喊着“妈妈”。 醒来的时候果然看到我妈站在我的病床前。 只不过,她看我的眼神冰冷无比。 她问我: “你怎么没死呢?” 我爸当时站在门口抽烟,听到这句话连忙跑过来捂住我妈的嘴。 但我妈却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问我: “姜菲菲,你怎么不去死呢?为什么不是你得白血病?应该是你去死才对!”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的妈妈为什么想让我去死呢? 后来我明白了,她的亲人死了,她需要有人承担她的痛苦和愤怒。 而那个时候的我,既不会反抗,也不会为自己辩驳,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被选中的那个人。 所以,她明明知道我很想要一条围巾,却始终没有给过我。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敢硬拉。 这个时候,我爸走到我妈跟前,明显衰老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菲菲都已经如你所愿死了,你连给她安息都不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