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回来tຊ了!”
孙婆婆听见敲门声,先是一惊又是一喜。 她谨慎停在距离门板几步远的地方,先问了一声。听到熟悉的声音,霎时红了眼眶。 急忙忙擦了把眼角,快步上前开了门。 房檐下的灯笼,照亮不大一片,李玥妩就站在这一小束昏黄的光里,带着盈盈笑意。 孙婆婆才忍住的眼泪,又漫了出来。 “娘子,受苦了。” 李玥妩摇头,只道:“婆婆帮我烧些热水,且叫我先洗漱一番。” 孙婆婆便也顾不得感伤,忙去灶台点了火。 前头的动静传到了后院,李清远推门出来,瞧见李玥妩,当即就扑了过来。 碍着身上脏污,李玥妩有心躲过,但瞧着他发红的眼眶,到底是不忍。 “我无甚大事,别担心。” 李玥妩抬手在他后背轻拍了几下权做安抚。 李清远向来自持,只略抱了一会儿,就平复了心情,松了手。 “姑姑受难,侄儿竟毫无办法,实在无能。” 这些日子他总是想,若自己早有功名在身,姑姑何至于受这般无妄的牢狱之灾。若他能依仗,姑姑又何必求到他人门上…… 李玥妩眼见他神色不对,略作推测便猜到几分。 “你莫要多做他想。此事乃是我思虑不周。”诸位大人早有提点,是她大意了,才叫人抓住了把柄,“你能冷静待之,没有贸然冲动,已是同龄人所不能及。切勿自怨自艾,失了本心。” “是,侄儿谨记。” 李清远低声应下,心中却愈发觉得自己无能,还要受尽苦楚的姑姑宽慰自己。 “娘子,水烧好了。” 李玥妩梳洗后,先去书房内间给牌位上了香。她不在的这几日,李清远也没忘每日打扫。桌案上并未落下多少灰尘,牌位也干干净净。 “婆婆这些日子辛苦了,早些去歇着。小馆明日就开业吧。” 孙婆婆道:“娘子先休息一日再开门也不迟,我瞧着你瘦了许多。” “无妨。” 见李玥妩打定了主意,孙婆婆不再劝。只是她心中不解:娘子并非爱财之人,经这一遭,就如此急切了。 李玥妩想得长远 她此番入狱,食客们只怕多有猜测。多耽搁一日,客流就要减一分。再者,她此番承了不少人的情,不单是裴侍郎,户部和大理寺几位也尽了力,她明日开业,便是叫他们知晓已雨过天晴。 至于感谢的事,她也唯有一把子厨艺能拿得出手。 卯时一到,孙婆婆就卸了门板,将蒸笼搬了出去。 考虑食客消减,今日的吃食就少了两成。 待李玥妩将馄饨馅料包完出去时,却见门外已排了不少人。 “李娘子。” 食客见她露面,纷纷出言问候,皆带着善意和关切。 李玥妩欠身一礼。 她素来不善言辞,只将吃食的分量都添了一些。 “小娘子,不拘什么,只管端上来。” 说话间,以张顺为首的四五位官员就走进了小馆。 李玥妩依着人数上了馄饨和包子,并两碟凉拌小菜。 “小娘子清减许多。不为自己,就是为着我们这些老饕,也要多顾惜身体。” 科举舞弊兹事体大,朝廷上上下下无不战战兢兢,各处衙门也忙得脚不沾地。 张顺得知李玥妩被牵扯时,她已被羁押五日。 作为官员身份毕竟敏感,他不好直接遣人去刑部问,只得借故和刑部好友提了一句。 “多谢大人们挂怀,奴家铭记在心。” 与张顺坐在一桌的官员,瞧着李玥妩忙碌的背影,轻叹一声:“可惜了。” 若她生在富贵人家,能叫不少高门大户请的媒人踏破门槛。 张顺摇头:“何必可惜。” 出身高门,亦有不能左右之事。她虽低微,亦有一番天地。 朝堂上,因舞弊之事所生风波一浪高于一浪。 裴泓之在朝堂上的一番话传到民间后,引起极大震动。 渴望寻求一个公正而迟迟不愿离京的学子们,自发聚在侍郎府。 裴泓之散朝归来,略作犹豫还是下了马车。 “裴大人。” “裴公。” “先生。” 裴泓之向他们一一还礼。 “官家心系文人,自会公正处断。非裴某一人之力,乃朝堂上下一心。” 即便裴泓之推不受誉,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却愈发伟岸。 李玥妩打算在小馆内添两个展柜,放些卤味和熟食售卖。也无需太大,毕竟小馆空间有限。 孙婆婆对此很是支持。 小馆只做早食,营利有限。要她说,最好是一日三餐都卖才好。只是这般,娘子实在辛苦。 李玥妩与木匠确定了展柜的样式,见时辰还早,便想去肉坊定货。 “这两日,察子眼见着多了起来。” 皇城脚下的百姓,自有一套生存法则。他们消息的灵通,不亚于一些权贵。 闻风而动,顺势而为。 “今日就早些收了摊回家去吧。” “是极。” 李玥妩停在一处肉摊前挑拣,几个摊主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还不是科举舞弊惹得祸。” “天家的事,争来争去不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官家偏宠宸王几乎是大乾无人不知的事情。 是人都有喜恶,天子也不例外,朝臣们本不该因此多言。但若这份偏宠影响到朝纲根基,自当另说。 君臣分歧,祸事就不断。 李玥妩入京快三多年,听到宸王的事不少。 养母是受宠的熙贵妃,舅父乃是辅国公。妻子是永宁侯府嫡女,相貌俊美,才华出众…… 李玥妩未见其真人,但依着他的行事来看,“貌甚潘安,才过裴兖”,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小娘子要的多,我到时亲自送去。” 谈好了事情,李玥妩不做久留,转头回青杏巷子。 康平街上行人济济。 李玥妩顺着人流前行。原本有序的队伍,突然有了异样的动静。 “有人纵马疾驰,快些避让。” 李玥妩被挤着往路边靠。 急促的马蹄声靠近,上座着一队头戴结氏幞头,身穿窄袖圆领袍的男子,皆神情肃穆,气势迫人。 “是察子。” 听到身旁人惊呼,李玥妩抬头看了眼。 他们大约都二三十的年纪,相貌平平,腰间佩剑,身后背负各式武器,隐约还有一股淡淡血腥。 疾驰间带起的风吹动长袍衣摆,露出掩盖在青袍下绣着花纹的玄服。 李玥妩不由上前一步。 “娘子小心。”前头的夫人忙拉了她一下,“这些察子不讲道理,就是伤了人,京兆尹也拿不住他们。” 李玥妩恍若未闻,只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