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不该再妄想,通过告诉他真相的事,让两人的感情回到从前。 风吹过的地方就永远不会再回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几日后,她给他收拾书房,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个香囊来。 香囊的针脚非常粗糙,上面的鸳鸯,更是绣得乱七八糟。 她刚回来时就听京中的女眷说起过,苏墨不会女红,更不会琴棋书画,却偏偏凭着一腔赤诚,让裴书鸣对她刮目相看。 这个香囊,想必就是她绣了送给他的。 她想起曾经他身边的香囊,玉坠,寝衣都是出自于她的手。 那时他说,贴身的东西,他永远都只戴她亲手绣的。 可如今,他把苏墨送给的香囊,当做至宝一般收在箱子里,谁也不让碰。 这就是他说的,不会再让苏墨影响他们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身体也越来越糟糕。 以前吃药就能短暂遏制的心痛,如今就算是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也没有作用。 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她开始掉发,渐渐的,连簪子都快要挂不住了。 御医来过好几回,可来再多次又有什么用呢。 油尽灯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可裴书鸣一直很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注意,她最近吃了多少饭,睡的好不好,是不是瘦了。 可她却敏锐的发现了裴书鸣的变化,最近,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多了,每天回来的时间也更晚。 这天,她终于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临近傍晚,她看着他骑马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这个路线是那么的熟悉,她依稀记得,苏墨自尽那次,安置的别院就是这儿。 一路跟着他,终于在兰院的门口停下。 他熟练的拴住马,然后进了门。 大门打开,苏墨撑着一把伞急匆匆的冲了出来。 她凑到他的跟前替他挡雨,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心疼的擦去他脸上的雨水。 “怎么蓑衣也不穿呢?天气这么冷,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他淡淡勾唇,不知何时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她的跟前。 “不是一直吵着要吃吗?” 看到糖葫芦的苏墨开心得眼睛弯成了一道桥,她笑得像个孩子,兴奋的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在了他的脸颊上。 而裴书鸣眸含宠溺,并未推开。 第八章 眼前的画面猛然撞进夏暄妍的眼眸,她的身子一僵,险些站立不住。 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过身夺路而逃。 回去的路上,大雨倾盆,将她浑身淋得透湿。 街上行人匆匆,唯有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王府。 耳边莫名响起裴书鸣的声音,温柔而又深沉。 “别闹了阿妍,好好打伞,别把自己给淋湿了。” 她看向前方,是十七岁的裴书鸣,背着十五岁的夏暄妍,在雨中漫步。 为了不让她打湿鞋子,他宠溺的背着她,从街头走到街尾。 两人的笑声,清脆而又干净,是那个雨天最美的音符。 看着两人渐渐消散的背影,夏暄妍泪流满面。 回到王府时,雨已经停了。 她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却还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已经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她身体本就虚弱,不知还能熬过几个雨天。 膳食端上桌的时候,裴书鸣回来了。 可他看也没有看一眼桌上她坐的饭菜,便往书房走。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她手捧着暖炉,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 “是和苏墨一起吃的吗?” 裴书鸣脚步一滞,脸上却瞬间染上不悦的情绪。 “你跟踪我?” 到了现在,他在意的只是,她跟踪了他。 夏暄妍浑身都在发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住心中的酸涩开口。 “书鸣,你心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裴书鸣便不耐烦的打断。 “我心中爱的人是你,你还要问多少遍?” 她哑然失声,脸色惨白。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差,裴书鸣稍微缓和了些解释道。 “苏墨没有地方去,我便让她住在兰院了,去她那儿也只是因为那近日有土匪骚扰,她一个姑娘家,我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她怔了一下,而后苦涩一笑。 她本想说,若是担心她的安危,只管派士兵去守着,又或是安排她去别的地方住着,反驳的理由有千万万万个,可最后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沉沉的点了点头。 如今,她不管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只在意苏墨有可能被土匪骚扰,丝毫没有在意今天她独自一人前往兰院的路上,有可能会发生多少意外。 十六岁那年,她带着丫鬟去城外祈福,却不慎遇到周边的土匪绑架。 得到消息的裴书鸣立马率领五千精兵,将整个山头的土匪巢穴,一网打尽。 找到她时,她缩在稻草堆里,吓得瑟瑟发抖。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紧张的搂在自己怀里。 “别怕阿妍,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自从那次之后,不管她去哪儿,他都会在他身边保护她。 而江湖上也为此有了传言,谁敢动夏暄妍一根手指头,就算是掘地三尺,裴书鸣也不会放过他。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打夏暄妍的主意。 十七岁的裴书鸣,愿意为了她豁出命去。 可那个愿意为夏暄妍豁出命的少年,不见了。 他湮没在岁月的长河,再也,回不来了。 第九章 半夜,睡到一半的夏暄妍忽然叫醒裴书鸣。 “书鸣,最后陪我去一次寒山寺祈福吧。” 他身子一僵,语气瞬间清醒。 “什么叫最后一次?” 她咬了咬唇,平静道。 “今年的最后一次。” 见他沉默不语,她有些心急的补充。 “就在七天后好吗?七天后是我的生辰,就当做送我的生辰礼物。” 她很少如此恳求他什么,他顿了顿,然后点头答应了。 这些天,夏暄妍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好几次,她只是站在那儿,都险些昏倒。 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支撑着她到去祈福的那一天。 好在裴书鸣一直很忙,忙着处理军营的事,又忙着照顾苏墨,忙到根本没时间关注她。 更何况,每次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以为她只是睡得早,却不知道,其实如今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 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她生辰的这天。 短短七天,她却瘦的有些变了样,好不容易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她穿上了十六岁那年两人定情的裙子,又簪上年少时他亲手为她做的簪子。 只是她脸色太过苍白,用了好多胭脂,才稍微有些血色。 裴书鸣这次终于发现她的异常,忍不住道:“你最近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她却只是强忍着疼痛,笑着摇了摇头,“无妨,许是冬天到了,太冷了。” 裴书鸣点点头,并未再问。 到了山脚,两人正要上山,突然侍卫急匆匆的跑到裴书鸣身边说了些什么,裴书鸣神色微变。 过了一会,他才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平静的走到夏暄妍面前。 “阿妍,军营里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先赶过去一趟,你先上山,过一会我再来寻你。” 夏暄妍将咳得满是血的手藏在身后,憔悴的点头,“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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