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白日里见到的那货郎手中扛的还要大。 沈修妄捏了捏她的脸颊,揶揄道:“今儿让你吃个够,往后不许这般没见识,三岁孩童似的。” 酸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苏檀感觉胸口好似被塞进一小团棉花。 轻轻软软的堵在那处。 她唇角翘起,轻声谢恩:“多谢公子。” 沈修妄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收回捏她脸颊的手指,指尖细细摩挲。 “晚间有客到访,届时你在外间烹茶。” 姑娘点头:“是。” 沈修妄又嘱咐一句:“今夜不论发生何事,听到什么或是见到何人——” 果然如她所想。 苏檀心头发紧,垂首应声:“奴婢定会守口如瓶,唯公子之命是从。” 沈修妄颇为满意,轻笑一声:“吃吧,我去书房。” 自寻到佛球之后就知道她是个伶俐的,如今多加调教果真越发省心。 公子款款离去,徒留一室岑寂。 还有整箱的绫罗衣裙,满树的糖葫芦。 苏檀黯然垂眸,盯着指尖那串沉思许久。 然后送到嘴边“咔嗞”咬下一口。 糖衣脆甜,山楂果酸涩清新,两者味道完美中和,恰到好处。 苏檀无奈地叹了口气,咀嚼两下,咽下去。 她如今扮演的角色,何尝不是裹着糖衣,恰到好处令沈修妄顺心满意。 她不是曲意逢迎的花魁媚芜,也不是谨小慎微的丫鬟念棠。 她是苏檀。 方才胸口那点轻软的棉花,继而消失不见。 第33章 故人 漏尽更阑,街衢静悄。 旷野四面来风。 鹿鸣别苑外围漆黑一片,禅室之中灯火通明,静候来客。 梆子敲过三声,聋哑仆妇领着两位裹玄色披风的人穿过隐蔽廊道,来到禅室门前。 仆妇轻叩三下门,苏檀从外间隔断打开。 两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依次走进来,玄色披风带有大帽,遮去来人面容。 为首那位脚蹬云锦皂靴,袍角绣祥云纹。 后头那位则穿着佛头青的玉绸袍子。 苏檀垂首行一礼,为首那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浅淡掠过。 而后直奔内室。 已然迎进贵客,苏檀重新阖上门。 坐回外间的小铜炉前,往炉中投入银丝碳,取水烹茶。 隐约可见内室隔扇之后,有三位男子的身影。 说话声却是听不到的。 素屏内。 四皇子赵贤褪去玄色披风,身旁随行男子接过,小心放到一旁。 赵贤笑道:“行之,你可真有闲情,辟出如此雅居,妙哉妙哉。” 沈修妄起身迎他坐下,满脸故作无奈:“四殿下南下一趟倒学会吴侬软语了,我竟不知如何接话。” 再见旧友,赵贤心情大好,故意讽道:“哦?沈都督这张嘴竟还有接不上话的时候。”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不免开怀。 沈修妄目光移向赵贤身旁的男子,看上去与他们年纪相仿,一身文雅清流打扮。 四皇子抬手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时常在信中同你提及的乔公子,雁门一带的富商。” 他朝男子递去一个眼神,男子上前对沈修妄拱手行礼。 “乔煜拜见大都督。” 沈修妄了然于心。 对于此人他三年前便已知晓,乔煜明为富商,实为赵贤的谋士。 这些年盘踞雁门,为四皇子立下数桩功劳。 挣银子,出点子,都是把好手。 本以为是位持重的青年人,没成想如此年轻,且仪表堂堂。 他抬手恕礼:“乔公子请入座。” 乔煜端然坐下,一双星目深邃有神。 言归正传,三人将近日朝中动态,以及对通州渠县,江淮两地的暗查线索进行分析。 赵贤漆眉微凝,意味深长道:“看来确实需要你去江州和淮州亲自跑一趟。” 沈修妄颔首:“此事宜早不宜迟,以防东宫那边惊了蛇。” 两位上位者说完,乔煜酝酿满腹筹谋,温声道:“殿下和都督所言极是,不过若是直接去往江、淮两地,意味太过明显,不如先转道从广陵入手。” “广陵?”沈修妄抬眸。 广陵地处江州、淮州之上,同饮淮扬运河之水,皆属鱼米之乡。 水运商道四通八达,随时可抵浙、闵、越各州。 若是江淮两地有何生意,必得行经广陵。 他颇为赞同乔煜所言,“不错,堪为绝佳之处。” 得此赞赏,乔煜谦逊颔首,从容有度。 沈修妄看向四皇子,“我记得陛下往年常派人微服暗查广陵盐市,若我领这职,也就师出有名了。” 赵贤抬手捏了捏眉心,思忖片刻打定主意:“此事不难办。” “待我寻个机会在父皇面前旁敲侧击一番,将你‘流放’广陵,领个‘闲差’。” 他似笑非笑:“了不得手底下的老臣们又得参沈都督一本,沉湎美色,放浪形骸,有失公侯风度。” 闻言。 沈修妄抿紧唇线,眸光潋潋,漫不经心道:“横竖我已坐实,随他们参去。”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登高必跌重。 参他一本,往下晾晾凉,也未为不可。 赵贤自然明白他的用意。 不由想到方才开门的那位女子,虽浅浅一瞥,足可感其形容万里挑一。 他问道:“你父亲的佛球便是她寻到的?” 沈修妄会意点头:“不错。” “难怪你会留她在身侧。” 赵贤话语中略有赞赏。 沈修妄不是纵容秘密泄露之人,想来一早就想将这女子培养成心腹。 说话间。 隔扇门外传来三声轻叩,姑娘温柔嗓音响起:“公子,茶已烹好。” 沈tຊ修妄:“进来。” “是。” 苏檀手捧柚木托盘,盘中稳稳放置三盏碧色冰纹莲瓣杯,杯中茶汤清亮。 进入内室后,她轻移莲步上前,将托盘置于桌案之上。 双手执杯,先行奉给主位之上的祥云锦袍男子。 继而是沈修妄。 最后是下首穿佛青玉绸袍的男子。 “公子请。” “多谢。” 姑娘寥寥三字,音调似有耳熟。 乔煜微微颔首,执杯饮茶的余光不经意往她面上落了一瞬。 只此一瞬,便在心中猝然掀起惊涛巨浪。 垂在膝头的左手猛地握紧,捏着杯子的指尖亦是发白。 怎会如此相像。 苏檀垂首奉完茶便拿起柚木盘,向三人福了一福,准备告退出去。 她秉承着不看不听保命至上的原则,一丝余光都没往两位贵客的脸上飘。 沈修妄抬眸望向她,姑娘这身衣裙极美,可夜间穿着又在外室独坐许久,不免发凉。 他随口嘱咐道:“回房里披件外衫,不晓得冷热么。” 苏檀好脾气应道:“是,念棠告退。” “吱呀”一声,内室隔扇门重又阖紧。 赵贤忍不住打趣沈修妄,“可真叫我吃惊,唇舌锐如剑的妄哥儿,如今竟也会怜香惜玉。” “想来不久后迎娶正妻,怕是房里有的闹了。” 赵贤不免想起他府中的皇妃姬妾,不是今儿她头痛,就是明儿她梦魇。 横竖离不得他。 沈修妄无奈摇头,“殿下此言差矣,不娶方可解千愁。” 四皇子漆眉一挑,“罢了,同你这独身老汉闲话委实没趣。” 独身老汉。 沈修妄哑然失笑。 赵贤执杯浅啜一口,茶汤入喉味清香淡,可见烹茶技艺极佳。 他看向下首端坐着的乔煜,顺口问道:“这几年你一直在寻的女子可有线索?” 乔煜压下方才涌起的满腔澎湃,淡然摇头:“多谢殿下关怀,尚未有眉目。” 沈修妄疑惑:“女子?” “正是,乔煜与青梅失散多年,他已辗转寻她八九载。”赵贤不由叹道:“此等痴心,非你我所能比。” 乔煜放下杯盏,拱手行一礼,谦和道:“乔某一桩琐事,有劳殿下挂怀,痴心不敢当,亦不敢同殿下与都督比肩。” 听到这番话,四皇子显然很是受用,昂了昂下巴:“尽管去寻,来日本殿为你证婚。” 乔煜感激:“多谢殿下。” 赵贤又借势揶揄沈修妄,“瞧瞧,这才是男儿应有的模样。” “你啊,成日恣意贪闲只观风月,不曾入心,迟早要还债。” 沈修妄垂眸撇了撇嘴,把玩冰纹莲瓣杯,只作耳旁风。 …… 饮茶闲话过后,三人又继续议定下诸多事。 太子一派根深蒂固,想要倾力扳倒,必得经历一番血雨腥风。 禅室之中和风细雨,烛火可亲。 别苑外围,黑衣剑客尸横旷野。 苏檀听从公子吩咐,回屋加了一件外衫。 走到窗前远眺片刻,夜露霖霖,湿哒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