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依旧低着头,沈谦自进了书房的门就再未看过她一眼,只是那身月白经过她时似乎有片刻的停留,而她抬眸看去就见人已过了月洞门。 沈循见他离去这才放松了些,往日里他三五不时的带人回来的事王氏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有所耳闻,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甚至还帮着掩护一二。 如今事情被沈谦知道,她心里埋怨一声多事后还是忍不住规劝沈循道:“这事不管缘由总归不光彩,且被你三叔瞧见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诚打断道:“慈母多败儿!” 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娇娘道:“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娇娘双腿早就跪痛了,如今听这话忙跑了出去,哪里还顾得其他。 此事终究是怪到了窈娘头上,当着沈诚的面王氏终究是不好说什么,待到第二日众人送走了面色不虞眼底乌黑的沈循离去后,才听徐嬷嬷传话说是夫人勒令她每日去佛堂为大少爷和少夫人祈福。 佛堂大半时间里只有二夫人郑氏在,今日见窈娘安安静静的跪坐在佛前,倒是愣了愣随后便自行去了里屋。青烟袅袅,二夫人敲着木鱼的声音阵阵传来,窈娘念了三遍《心经》再睁开眼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因着昨日的事,沈诚拍了板去山东只能孟丽娘跟着,青小娘和书房里的通房皆不准跟着去。孟丽娘虽不知所谓何事,但看着脸色不佳的沈循,终究是不敢表露一丝喜意。 青小娘一早本不知所谓何事,只是与书房的子吟咬了几句耳朵后才大概明白,如今更是厌烦透了窈娘,夜里见窈娘从回来就赶到门口奚落道:“到底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伺候爷们的事情也要郎君教。” 听不到窈娘的回应,青小娘也不介意,又在门口说道:“不过到底是自己尝了苦果,害我与子吟受牵连,你自己也不好过,今后在佛堂里青灯古佛草草一生倒是与你相配。” 说罢摇着婀娜的身子转身离去。 鸳儿忙宽慰窈娘道:“小娘莫要难过。” 窈娘心里倒是说不上难过,今日在佛堂念经礼佛倒是心境踊跃开阔了些,长此以往不失为一种修行。 “我去给郎君和少夫人祈福也是分内之事,我怎会难过。”窈娘宽慰道。 莺儿替她梳头道:“不过每日总是跪在佛堂,到底是伤膝盖。” 窈娘摸了摸膝盖,现下还不适应是有些疼痛:“二夫人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也是好好的吗?你们就别替我担心了。” 待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人,窈娘才仔细回想了自入沈府以来的经历,这一想才惊觉有一人对自己是有恩的。 她虽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可……那人如明月般清冷皎洁,对自己不过似尊玉佛悲悯世间罢了。 窈娘犹豫半晌,直到厨房送到的婆子说昨夜自己熬的莲子羹三老爷竟也赶巧喝了。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神明也是要接受凡人香火的,当即就讲了莲子羹等几样吃食的方子给婆子听,让她转述给厨娘。 她洁癖虽不算太重,但并不爱下厨,每次从厨房出来都觉得沾染了一身的油烟味道,可自懂事起,她就时常做些糕点甜羹去讨好旁人,日子久了旁人都夸她好手艺。 沈谦夜里写了几张奏对,回过神时已是夜半,云飞见昨夜他用完了莲子羹,今夜就叫厨房做了来:“大人,今日是这莲子羹是厨房做的,大人尝尝味道可比昨日好?” 沈谦看了看碗里的莲子,饱满的米白色点缀在羹上,周围撒了些蜜渍的莲瓣看着倒是与昨夜的手艺一样,他尝了一口却品出了其中的诧异,糖多了些,少了几分莲子的清新。 青松看着他皱眉放下忙道:“可是味道不合口?” “太甜了。”沈谦淡淡道。 “哎,李娘子说这是孟小娘的方子,看来这掌厨的人不同,即使方子一样味道也难相似。”青松感慨道。 他素来话多,平日里沈谦还会提醒他两句稳重,今日却好整以暇问了句:“为何要给李娘子?” 这话问的也不奇怪,毕竟吃食的方子一般是不会外露的。 “这倒是不知。”青松见他面色没有不悦就将今日听到的话悉数讲了一遍:“大夫人一早就传话让孟小娘每日去佛堂为大少爷祈福,如今府里又多一人常伴青灯古佛了。” 见沈谦不答,他也觉得平常继续说道:“这事儿倒是因昨夜而起,只是孟小娘也是无辜。” “隔房的事情,不予置评。”沈谦淡淡道。 青松心里嘀咕,若是如此昨夜为何又要管,像是看穿他所想,沈谦又道:“昨夜涉及沈家脸面。” 好像这话也没有错,见沈谦好似有了些倦意般,青松见状不敢在叨扰忙退出去抬水伺候。 第17章佛堂 沈谦夜里睡得不踏实,他竟梦见那个胆小怯弱的女人见他要离去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拉了他的衣袖,那身月白被她紧紧握在手里,而他竟不忍心将她的手扯开。 四目相对,其中交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后情欲仿若洪水猛兽般。 襄王窗前梦,月明映银钩,梦境里的旖旎将他吓得猛然醒来见天色还好,却再也无法入睡。 窈娘不到卯时就已穿戴齐整,她本就穿的简单朴素,如今因着礼佛的缘故更是寡淡了些。 佛堂靠着清思院,两边只隔了一个水榭,因着今日不早朝,沈谦出门的晚了一些,除了院子就隐隐看见窈娘走了过来,一身浅栗色缎裙,头上仅插了两支白玉簪,天然去雕饰。 他不禁想起昨夜的梦境中,她一身娇艳绯红神色浪荡,万事不惧不怕的模样倒是与现在这般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着心里存了感激,她今日倒是没有像往常那般胆小,落落大方走了过来规规矩矩的福身道:“三老爷安。” 沈谦颔首本要插肩而过的衣摆忽而停下,就听他道:“二嫂素来喜静,你只管自己的事就好。” “是,多谢三老爷。”窈娘道了谢就见他已然走远。 如今正是深秋时节,跪坐在佛堂里还是有些冷意,她便起身坐在书桌前抄经书。墨香淡淡与屋里的青烟混杂在一起,她的心也跟着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的字倒是不错。”郑氏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见她落了《金刚经》最后一字这才出声道。 窈娘忙放了笔起身道:“二夫人安。” 郑氏将桌上的宣纸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才道:“平日里没少抄吧。” 窈娘赫然:“是。” 以为郑氏还要说什么,只是她又将纸放下转身进了里屋。 窈娘看着她的背影,本不到四十的年岁,可因为常年吃素身子看着极消瘦,又因着礼佛打扮素净竟比大夫人的年纪看着还要大些。 只是郑氏好似并不在意这些,正如眼下这般穿着一身棉布衣裳,手里拿了一串菩提,若非头发梳作妇人的打扮,倒真有些像庵里的姑子。 过了许久,窈娘听到里屋传来的几声咳嗽,正想去问问又想起沈谦说的话来,只当作未闻。 今日郑氏倒是走的早些,大约是身子不舒服,窈娘见她离去时脸色有些苍白病态,看着有些骇人。 “二夫人可是不舒服?”窈娘忍不住问道。 郑氏转过身看了看她,笑的有些勉强:“无事。” 想着郑氏生病的事情,她一下午都无法入定,要离去时敬的一炷青香将手心烫伤,忍着痛用丝帕缠了伤口这才走了出去。 却不想听到水榭处传来的阵阵琴声,窈娘仔细听了一段竟然是前朝失了半阙的广陵散,只是这琴音到了本已完结之处,却忽得勾了两声三弦,继而进复九徽六弦,琴声从忧怨到愤慨,最后是激昂,但纵听全曲下来皆透一股杀伐之意。 窈娘听着琴音寻迹到水榭,见榭中之人虽背对着她可那墨绿身姿她只消看得一眼就知道是何人。 一曲已尽,秋风萧瑟而起,那人起身朝窈娘这边走来,她莫名生出一股窥探天上仙人的羞耻感,忙福身道:“三老爷。” 头顶渐渐压来一道阴影,紧接着就见墨绿的锦缎到了眼前对她道:“起来吧。” “不该偷听三老爷弹琴。”窃娘带着歉意道。 沈谦的目光落在她用丝帕缠绕的手上:“受伤了?” 窈娘不自觉将手抬起,懵怔看着他道,朱唇轻声喃道:“是。”随后又觉得自己这般好似不妥,忙摇摇头道:“不碍事的。” 沈谦听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或许是问心有愧的缘故,那缕栀子香氤氲在鼻息间让他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