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徐运恒寻在梁卫芳这刚坐上一刻,就会传音入耳。 未等他开口,梁卫芳就会大度赶人:“帝君公务繁忙,臣妾就不留着用晚膳了。” 阿与常常劝:“帝妃,如若你再不做些什么,帝君可真要被人抢走了。” 可她只是默而不语,握不住的东西,便散了吧。 再到后来徐运恒见她不似从前般缠着他,也会发问。 可她只是答:“青丘帝妃,当不拘于情爱,眼里有众生。” 徐运恒喜握住她的手:“有妻如此,是我之幸。” 她不动神色抽回手,再未看他一眼。 要离开了,她心中唯一牵挂是阿娘。 午憩时,竟听到了阿娘的声音:“若绾,阿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不愿睁开眼,害怕只是梦一场。 直到有鲜花饼的香味在鼻尖萦绕,她才确信是阿娘来了。 她猛然睁开眼,阿娘双目依旧蒙着素布,她说:“阿娘都快千年没下过厨了,若绾尝尝?” 梁卫芳接鲜花饼时,蓦然看见阿娘的双手让热油烫起的水泡。 阿娘为了给她做鲜花饼烫了那么多水泡。 她接过鲜花饼,一口一口咀嚼得很慢,她要记住阿娘的味道。 开口却哽咽:“阿娘,你待我真好。鲜花饼很好吃。” 阿娘温柔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 她悄悄在梁卫芳耳畔道:“这是花界秘术,可助你繁衍子嗣。你把它带在身边,不出百日便可怀孕。” 梁卫芳一怔,她又何尝没有听说过这花界秘术。 听闻须得以心头血献祭百年才得此一囊,因了无人可承受百年的噬心之痛。 是以这秘术从未有人使用。 她愕然抬头,泪如泉涌。1 百年前她曾向阿娘抱怨过为何她终不得子嗣,定是这般阿娘才记在了心间。 百年的噬心之痛啊,阿娘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看着香囊,就好像刀子如实质剜她的心。 阿娘望着她婆娑的泪眼,抱着她轻声哄:“若绾莫哭,阿娘日日用药滋补着。倒是你,倒不像株小野花了,像一株被困住的名花。” 她哭着哭着便哭出了声:“阿娘,对不起,是女儿不孝。” 蓉玲仙子微怔,却也哽了声:“对阿娘而言,你能幸福一生便算是孝了。” 梁卫芳依偎在她怀里,从幼时趣事聊到少时顽劣,一句一句,像是讲完了她的生平。 到最后,梁卫芳悄悄将蓉玲仙子打晕,将浑身的功力渡给了她。 她只希望阿娘这般的人,能在自己离去后保全自身。 徐运恒来寝殿时,梁卫芳已将阿娘送离。 他一眼便见到了案桌上的香囊。 未等他开口,梁卫芳就冷冷打消他心中的疑虑:“我阿娘送来的花界秘术,我没想尝试。” 徐运恒愣了一下,将她揽入怀间:“此乃禁术,还是不尝试的好,否则损了你的仙体。” 梁卫芳轻点了头。 徐运恒那夜没借口去书房,宿在她寝殿中搂着她入了睡。 他很快睡着了,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梁卫芳却难以成眠,她僵直地枕着他手臂。 不似从前,她不想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心死了,就没有期望了。 …… 翌日晌午,新来的仙侍来报:“帝君又在厨房忙碌着,帝妃好口福。” 这些日子常常听说徐运恒在厨房忙碌,梁卫芳却从未喝过他的汤。 梁卫芳干脆起了身,刚行至厨房门口,却发现屋内门外没有一个下人伺候。 梁卫芳与阿念仙子在灶前亲昵。 阿念仙子靠在他的怀里,他一口一口吹凉喂进她的口中。 徐运恒眼里满是柔情。 行至此刻,梁卫芳才发觉她完全成了被摒弃的那一个。 徐运恒连片刻温情都未曾给过她了。 她收回酸涩的视线,强迫自己转身回房,宣纸淡墨,又是一笔。 将册子收进匣内,梁卫芳捂着胸口捶打,试图让闷在胸口的那口气匀过来。 然而,她越是想控制,却越来越急促,原来她什么都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他爱上别人,也控制不了心痛。 想着想着她又看向旁边的册子,是她曾记录的两人往事。 初到这个位面,她真的只当他是一项任务。 可他故意放她进去看他沐浴,又故意失去神力滞留花界,故意魅惑她。 成婚那日,他一笔一笔在三生石自己的名字旁用上神之血刻上她的名字。 千年前,他为她抗天道闯灵渊劈神兽。 他承受神骨断裂之痛却还在安抚她:“若绾别哭,本君无碍。” 这些都他对自己切实好过的证据。 一页页翻过,她的心也一瞬瞬沉了下来。 爱吗?大抵那时是爱的。 她摁住疼痛的胸口,决然转身。 身后记录往事的书册,她的襦裙,他在人间搜罗的玩物,有关她的一切,在烈火中焚烧,燃为灰烬。 澄澄火焰映照着梁卫芳布满泪痕的脸,她双眼猩红似血,攥着拳看向灼灼白日。 梁卫芳亲手葬送了他们的过往。 她微闭双眼,身子却止不住地抖。 “徐运恒,日月为证,惟愿你我——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第9章 翌日清晨。 梁卫芳还卧在床榻沉睡,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惊醒了她。 徐运恒轻手轻脚行至榻前在她唇上落了一吻。 紧接着他的鼻息声就扑在耳畔,对上她惺忪的睡眼,柔声说:“若绾,这两天公务繁忙,我恐不能陪你。” 梁卫芳没应答,沉沉合上眼皮。 徐运恒只当她贪睡,便自顾自轻手轻脚离开。 门刚合上,梁卫芳就坐起身来拿起帕子用力擦拭着嘴唇,直到帕子上沾染了血她才作罢。 她披上衣袍,走到案桌前,铺上宣纸,便写起了信。 第一封,给阿娘。 一愿她保重身体,万寿无疆。 二愿她顺遂无虞,朱颜长似。 …… 最后一句她说:女儿不孝,万望珍重。 写下这封信,眼泪终是抑制不住。 阿娘来时,她已将全部仙力渡给阿娘,想来她走时阿娘双目便可恢复。 这是她唯一能为阿娘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颤抖着身子,吞咽下痛楚,铺下一张新的宣纸。 这封信是她写给徐运恒的。1 写完后,她才瘫下身去。 …… 偏殿。 孩童用的物件堆满了寝殿。 徐运恒一桩桩一件件清点着:“阿念,你说都置办周全了吗?” 阿念坐在一旁,吃着徐运恒从人间带来的糕点:“何止周全,帝君怕是连他五百岁的贺礼都准备好了。” 徐运恒轻轻一笑,搂住她的肩:“待到孩子出生……” 他话音还未落下,阿念便道:“帝君曾说,孩子出生,您便允我一诺。” “阿念想好了,旁的我都不要,我只想要成为帝君枕边人。哪怕是侧妃也行。” 还未等徐运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