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南溪自己也十分喜欢这位姐姐,每次都哭着求她哄。 姐姐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蹲下身来,摸摸她的脸,笑着说:“哭多了是会把自己的福气哭没的。” 吓得花南溪强忍着把泪又憋回眼里。 可是等她再大了些,她去姑母家却撞见姐姐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瞧见姐姐哭。 就算是哭,姐姐也只是呆坐着默默流泪。 当姐姐回头看到她时,下一秒就会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她走到姐姐跟前,学着她小时候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发髻。 哄她说,姐姐再哭就要把福气哭没了。 花南溪一直认为,自己的姐姐是个顶有福气的人。 “姐姐要嫁人了。” 自那天之后,她在姑母家再也寻不到姐姐的身影。 偶有一年的几天,万民齐欢的日子,她才能见上姐姐一面。 那时的姐姐已梳上妇人髻,看见她时眼里是溢出的惊喜。 花南溪觉得只要姐姐平安喜乐一生就好了,不能常常见面也没关系。 可姐姐出嫁不过两载,便传来了她悲愤自缢的消息。 花南溪的眼泪一颗颗滑落,悉数跌进了齐婉跪着的这片羊毛绒毯里。 齐婉抬眸看向这位身穿华服,头顶珠翠的女人,觉得她此刻是那样的单薄。 许久之后,淑妃擦拭掉脸上的泪痕,转过身来。 “你走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走出这金碧辉煌的朱鸾殿,齐婉狠狠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眼眶立马变红,泛起点点湿意。 可尚在今生里苟且的人又怎么能贪恋前世呢? 齐婉她一路上都没有回头。 已是明月当空,紫宸殿外金鼓齐鸣。 齐婉由着一个宫女领着进了殿,在最外侧入了座。 随着珍贵佳肴轮番上阵,宾客们也逐渐入殿。 此次是皇家的宫宴,场面极为盛大,来的多是皇亲贵胄,或朝廷重臣。 齐婉看见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两个人。 温璟和原颂祁。 长公主一行人入殿时,声势极为浩大。 面对众人的俯身行礼,原颂祁不经意瞟到齐婉的那刻,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愣。 连带一起的,还有长公主带有探究的眼神。 她轻蔑地看了齐婉一眼,手握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声。 原颂祁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别处了。 而这一切,都没逃过温璟的眼睛。 他将这段藕断丝连的关系隐入眼底,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明明知道不是她,却偏偏忍不住去观察。 之前他手底下调查的人带回消息,说这费二姑娘在府中不受宠爱,处境艰难。 如今看来,她脸上那坦然自若的神态倒不像是在宅院里举步维艰的人。 他心底渐渐升起一个猜想…… 那个猜想让他发疯,痛苦。 第34章 但最终可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毕竟这种自欺欺人的戏码,他温璟在阿欢离开后,可上演了不少。 席间,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后,淑妃这才姗姗来迟。 齐婉打眼看她,已然换了一套妆服,脸上也重施了粉黛。 今日这除夕宴,皇后连绵病榻没来,淑妃便在皇帝旁的宝座上落了座。 “今日臣妾来得迟了,扰了大家兴致,先行自罚三杯。” 说完,花南溪便端起酒席上的杯盏,一饮而尽。 直至三杯尽数饮完,一旁的皇帝拍掌大喜。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爱妃!” 闻言,众人纷纷举杯称赞。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夸赞淑妃性情中人的,有夸赞端庄持重的,甚至还有夸赞她母仪天下的。 只是花南溪脸上挂着笑,眼神里却一片凄凉。 这只有齐婉能看出。 真正的花南溪笑时,是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宛如春花般明媚。 显然皇帝并未曾见过。 一想到原来天真无邪的少女,入了这深宫成了端庄华丽的淑妃。 齐婉心口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一阵痛来。 舞女们衣袂飘飘,花南溪的目光透过众人,直至落到了最外侧。 那个人眼眶泛红,默不作声,任凭眼泪缓缓布满脸颊。 那神情是如此熟悉,仿佛在她的脑海里从未挥去般。 两张脸在此刻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花南溪几乎错不开眼来,一瞬一瞬地盯着。 醉意上头,这场宴会也逐渐到了尾声。 皇帝横七竖八地瘫坐在正座上,被淑妃灌得有些意犹未尽。 他醉醺醺地挥了挥袖子,众人便齐齐行礼,纷纷告退。 宫闱森严,齐婉则是第一次入宫。 她正愁着走哪条路时,先前那位宦官走上前来。 他恭敬地朝她福了福,垂σσψ眸道:“淑妃娘娘派奴家来送费姑娘出宫。” 齐婉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座偌大的宫殿,连忙点了点头。 “麻烦公公了。” 灯笼散发出暖黄的光,照亮了脚下的一片路来,也将她长长的影子投射在那红色的宫墙上。 刚拐过一个角,齐婉便听到一阵怒斥声。 远看黑夜里模糊的几个人影围在一起,交叠起伏。 她劳烦走在前边的这位公公快些脚步。 离那怒斥声越来越近,那群黑影也逐渐停了下来。 打头的一个太监看到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连忙俯下身子:“小的见过公公。” 站在齐婉前边的公公斜着晲了他们一眼,拿捏起嗓子尖声责骂道:“你们动静这般大,就不怕扰了主子们的清净?” 此言一出,那些太监纷纷腿软,哆嗦着跪了下来。 嘴中一口一个“求公公饶命”。 齐婉侧过身子,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人影,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人脸上身上被打得都是血,已看不清人的模样来。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能下如此重手? 惊魂未定之际,齐婉看见那人蜷缩着的手指动了动。 她大喊:“那人还活着,还不赶紧请了太医来!” 这声音传入温璟的耳里,他下意识顿了顿脚步。 第35章 夜色低沉,雷声轰隆隆也响个不停。 领头公公闻言倒是笑了,“费姑娘莫要同奴家说笑了,这太医院里的太医是用来给主子们诊脉的,他一个阉人哪里配得上?” 话音刚落,那些个太监们也都笑了起来。 其中戏谑、讥讽等等,与这片夜色交织在一起,试图将濒死之人湮没。 反观齐婉脸色一片涨红,那双平时总是清丽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愠色。 她质问:“可他都这样了,你们不想想办法吗?” 接下来,周围的笑声更甚。 领头公公面上带着鄙夷道:“怎么办?死了就扔乱葬岗,奴家劝费姑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耽误了这阉人投胎的时辰。” 齐婉长身而立,气得有些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些人眼里,生命就如同草芥般低贱。 她也清晰地看见,躺在地上的血人身子颤抖了一会儿,便逐渐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沉冷低吟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缓慢响起。 “来人,把这人送到太医院去。” 这道声音像刮片刮过齐婉的耳膜。 她有些不敢回头。 方才还一脸不屑的太监们此刻像是看见了活阎王似的,颤抖着连连点头。 四人拖抱着地上的人,踉踉跄跄就跑没烟儿了。 齐婉努力平缓了自己的心情,依旧不回头。 “劳烦公公还是早些送我出宫吧。” 刚走没几步,便听到后面温璟嗓音低哑:“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凝住了眼神,牙咬着唇,呆呆的始终不语。 对峙了半刻,齐婉听见空气中响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的背脊瞬间变得笔直僵硬。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强劲有力地握住。 “沈将军,请你自重。” 齐婉挣脱了下,他却没松开。 “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自重?” 温璟发疯了一般将她按进怀里。 她却偏过头,不愿见他眼底的那片猩红。 沉重的呼吸声交织。 齐婉忍不住讥讽出声:“沈将军,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不知何时,淑妃派来的那位领头公公早已悄声退下。 不得不说,齐婉有些慌了。 因为她清楚了解,此刻的温璟,精神算不上正常。 末了,她听到温璟沉沉地低声笑了几句。 他说,“那现在呢,是原颂祁吗?” 齐婉咬着唇,不说话。 温璟用力地一把扳过她的肩,怒吼道:“你说啊!” 只有无声的沉默,一切都隐入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末了,他松开了手,退后几步。 “你走吧。” 齐婉如释重负,转身离开。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脚步有多虚浮。 那条格外安静的宫道,响起温璟的笑声。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 脚下的路漫长又苦涩,齐婉只得一个人迎着夜色往前走。 直到那背影渐行渐远,有些看不清了,温璟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思绪被拉到了两年前,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阿欢。 第36章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对孤儿寡母的脚下,满是狼藉。 一位官差砸了摊子,便作势要将那对孤儿寡母赶走。 周围皆是看热闹的百姓,母亲焦灼的脸上还流淌着一条血痕。 这便是人生疾苦,再寻常不过。 可一道清丽又单薄的身影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奋力挡在孩子面前,同那官差据理力争。 那是温璟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女子,此后都念念不忘。 人群散尽之时,他听见她朝那官差凶了一句:“还愣着干嘛,快点请大夫来啊!” 果然,不管是过了多久,人都是不会变的。 而曾经那么爱的一个人,怎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