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轻巧勾开了笼门,小肥啾还在发愣,从站架上蹦下来,伸出只爪子往笼外探了探,又缩了回去。 “出来呀。”江承摊开手掌,轻声哄道。 它转着脑袋,状如黑豆的小眼睛瞧他,扑腾两下翅膀,落进他的掌心,小爪子抓得他有点痒。 “走吧。”他手上使力,往空中一抬手,鸟儿挥动双翼扑棱棱飞走了。 江承眯着眼追寻它的身影,原来停到了远处的树丛里,和另外一只大点儿的团子挤在一起,欢快地发出清越的鸣叫声,把树杈压得颤巍巍。 真聪明,这么快就找到了同类。江承笑笑,往嘉园小区走。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的哀嚎声响彻整条街。 “球球啊!我三千块买的球球啊!哪个手欠的放了我的球球tຊ!” 时婕在嘉园小区门口,远远就看到了江承,她只当没瞧见,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她手机快没电了,得赶紧到家充电。 结果防盗门给她使绊子,这破锁平时就难开,现在一着急就更是怎么别都别不开。 时婕一手拿钥匙,又捅又拧,一手握着把手,连提带拽,忙活得直冒火星子,奈何破门今天打定主意要背刺她一刀,死活就是不开。 脚步声不疾不徐,越来越近,停在她身后。 “你让一下。” 时婕下意识往后一稍,结果差点撞江承身上,被他扶了下腰,又立马松开。 江承接手时婕未竟之大业,多次尝试,无果。 时婕这会儿感觉压力转移了,在旁边看得悠哉,还发出了一声嗤笑,好像进不去家门的不是她似的。 “你等等。”江承转身回了他家,很快拿了根铅笔出来。 他在钥匙槽上磨了磨笔尖,擦出石墨灰,搁到嘴边吹了口气,再插进锁芯里,拧了下,“咔哒”一声,锁就开了。 时婕接过江承递过来的钥匙,闷声说了句“谢谢”,关门进屋了。 她摘了围巾挂到门口的衣帽架上,发现米白色的羊毛围巾上蹭了挺大块黑乎乎的印子,才想起自己手里攥着抹了铅笔沫的钥匙,再一看手心,好像钥匙拓印上去了似的。 她也顾不上脱衣服了,赶忙去洗手间洗手,温热的水流让手暖和了点,她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两颊泛红,是忽冷忽热激的。 灯突然灭了,屋里一片漆黑,只剩哗哗的水声。 电费没了?时婕拿上手机照亮,出门去楼道里找电表,跺跺脚,发现走廊里的声控灯毫无反应。整栋楼都停电了。 手机震了震,显示“电量耗尽,手机将在30秒后关闭。” 然后开始倒计时。 30秒很快结束,它长长震了最后一下,黑屏了。 黑洞洞的走廊里,时婕举着黑屏的手机,突然有种被世界抛弃般的孤独感。 501的门响了声,时婕看向出来的人,“全都停了,不用看了。” “哦。”他就要关门,被时婕喊住了。 “手电筒你家有么?” 身影在黑暗中顿了顿,“没有……蜡烛行么?” “……行吧。”这年头还有人用蜡烛?老气横秋。 501的门发出悠长的“嘎吱”声,此情此境下听着跟恐怖片里鬼要冒头前的音效似的。 肯定是他屋里没关窗,穿堂风,穿堂风。时婕咽了口口水,脑子里自动播放《走近科学》的开场白。 然而下一刻,还没走太近的科学一扭身撒丫子跑得影儿都没了。 只见门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根白蜡烛,那蜡烛立在个金色莲花底座上,烛身印着个勾金边的大字,“奠”。 月光从楼道唯一那扇窗透进来,映出蜡烛和拿蜡烛的手,白得不相上下,像是石膏雕塑,没有丝毫血色。 时婕心里砰砰的,脑瓜子嗡嗡的,“你这是啥……蜡烛?” “就我店里那种。”江承听到她直打颤的尾音,推门出来,见她那表情,才反应过来,“吓到你了?抱歉,我刚才没说清楚。” 时婕不说话,也没接蜡烛,就用那种“差点吓死我”和“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瞪着他。 俩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半天,江承轻轻笑出了声。 时婕:“很好笑?” 他实诚地点头,又说:“抱歉,之前进的货,店里放不下,就寄到家里了。你不用么?照亮都一样的。” 时婕:“……谢了。黑漆漆的,我点这玩意儿,估计都能招来……” 江承:“什么?” 时婕压着嗓子:“……阿飘。” 江承表示没听清:“嗯?” 时婕胳膊夹着身子小幅度扑腾了两下,蜜蜂似的,又用气声重复了一遍:“阿飘啊!” 像是怕被躲在暗处的鬼听到。 “哦,怕鬼?”江承又笑了。 时婕用一个长长的“嘘”盖住他那个字。 江承转头看向窗外,问:“去看雪么?” “看雪?雪有什么好看的?”时婕顺着江承的视线看过去,外面雪下得比回来时更大了,纷纷扬扬的。地上的雪色映到天上,深蓝的夜色中显出点橘,倒比乌漆嘛黑的房间还亮堂些。 时婕重新把自己包裹好,跟着江承下了楼,嘴里还挺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都不如回家睡觉……” 雪下了厚厚一层,走一步就踏实了一小片雪地,留下块鞋印,有种在空白画布上甩墨似的快感。 这个天儿,大家都窝在家里,小区外头没什么人,四周楼上的窗户全是黑洞洞的,路灯也不亮,看来这一片儿的电都断了。 儿童乐园花花绿绿的塑料滑梯被雪盖住,显得有些孤寂。只有俩小孩在旁边荡秋千,发出悠长的吱呀声,和着他俩踏雪的嘎吱声,是除了落雪外唯二的响动。 江承大步在前头走,感慨:“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时婕在后面快步赶,声音都有点喘,“现在是干净,这就是冬季限定。你等开春再看,化得稀里哗啦,来来往往的脚一踩,泥汤子似的,底下什么脏东西都现出来了。” 江承默了一瞬,脚步放慢了点,“是,脏东西总要露出来的,遮不住。” 又问时婕:“你是多大离开雁留的?” “十七八,就是上大学那会儿。” “去北京上的大学么?” “嗯。” “后来就留在北京工作?” 时婕点头。 “那为什么回来了?” 时婕没答,反问:“那你呢?你不是东北人吧,为什么会来我们这儿呢?” 江承想了想:“听说东北的冬天很美。” “那来旅游就好啦,干嘛去家殡葬用品店干活儿?”时婕见他不答,笑了笑,“算啦,每个人都有不方便说的话,是吧?” 也许是黑暗和安静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白日里绷着的神经,他突然想说点真心话,对这个他不了解也不了解他的女人。 于是他问:“如果,你在某个行业工作了好些年,小有所成。突然有一天却发现,你做的事情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你会怎么做?” 时婕正垫着脚,用自己的脚印覆盖某只狗子留下的小梅花爪印,玩得自得其乐,随口回他:“有些事儿啊,就不能深想。你要是深想,人生有意义么?都不用说什么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你我皆是渺渺尘埃了,三代之后,保不齐压根没人知道世上还曾经来过个我,清明没人上坟,墓地没人续费,到最后说不定骨灰都让人顺风给扬了。可那能怎么?还能不活了?” 她手一挥,拍了拍江承的肩,“立足当下,展望未来。年轻人,不能陷进虚无主义的泥沼!” 江承也跟着她慢悠悠地走,又问:“那如果,你发现,你做的事,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