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没有真把她抱着在街上晃荡,出门就上了马车。
到了醉江仙,雅间在六楼,他坚持要抱,姜苓然只能鸵鸟似的把头埋进他怀里,免得别人看见。 又命人置了软榻在桌边,才把人放上去。 看着一桌子清淡的菜肴,姜苓然捏着手指比了比。 “能不能,加一两个稍微重一点的菜?” “伤还没好,口味清淡点,利于恢复。”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添了两道她喜欢的,姜苓然边吃边偷瞄他。 容珏吃饭的动作很优雅,不怎么说话,举手投足透着矜贵,她看得很是赏心悦目,渐渐连菜都忘了夹。 “吃饱了?还是不合口味?” “啊?不是!” 她立即低头扒了两口饭,耳朵尖通红。 “还是说,你觉得我,秀色可餐?” “我没有!” 容珏眉尾瞬间往下耷,有些失落,“看来我这蒲柳之姿,还是入不了公主殿下的眼。” “谁说的!你若不好看,那全京城便没有好看的人了!” 他低声闷笑起来,姜苓然捂住脸,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磨磨蹭蹭地吃完一顿饭,姜苓然拿了一块餐后随赠的西域甜瓜。 “太凉了,不准吃。” “你怎么管这么多?” 容珏要抢她手里的瓜,“等你好了,我自然就不管了。” “好了好了,我就只吃这一块嘛,可不可以?” 容珏拿她没办法,只能随她去,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宠了。 此时,寻风叩响了门,“主子。” 姜苓然挥挥手,“你手下找你有急事?快去吧。” “在这等我,不许偷吃。” 容珏随寻风出了雅间,姜苓然拿着瓜,推开窗户透气。 醉江仙临着九曲河,本来上午阳光明媚,河上游船画舫景致绝佳,现在却突然阴云密布,姜苓然觉得扫兴,正要关窗,却听见隔壁传来争执声。 她无意偷听,但那声音实在是有些熟悉,她悄悄趴在窗棱上,竖起耳朵。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质问道:“你到底把阿九卖到哪儿去了?” “你管得着吗?还惦记着他?他就是个傻子,怪物!你居然还背着我跟他搞在一起,不要脸,下贱!” “柳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一天天往府里带人,救风尘也要有个限度!他难道不是你救回来的吗?我看他可怜关心他有错吗?” 姜苓然咬了一口瓜,柳江是柳太傅的幺子,晋王的,小舅舅。 此人是翰林院大学士,柳太傅的第三任夫人生的,老来得子宠得不行,虽是小舅舅,其实比晋王还小一岁。好行侠仗义,特别是,劝人从良。那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夫人秦韵,御史大夫秦朔的亲妹妹。 柳江冷哼一声,碗碟砸在地上的碎裂声劈啪作响。 “关心到床上去了是吧?他头发白了!你难道不知道圣羽族人白发意味着什么?他动情了,他爱上你了,你还狡辩!” “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苓然瞳孔大张,难道......难道鬼市那白发少年就是他们口中的阿九?若真的是,那少年已经死了...... 姜苓然叹口气,她这吃瓜,怎么吃到自己身上了...... “呵呵呵呵.......”柳江自嘲地笑着,“我只信我看到的。他去的那地方,被千人骑万人跨,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你!柳江你个混蛋!” “和离书,签字盖印信,我们一拍两散,以后谁也碍不着谁。” 静默了一阵,有笔丢在桌上的声音,隔壁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吓得姜苓然手里的瓜差点掉进河里。 原来那少年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这世上又多了一对怨侣,她跟着难受了一会儿,一抬眼,秦韵已经坐在了隔壁的窗台上。 她都来不及喊,秦韵就纵身一跃,姜苓然想也没想,探出大半个身子伸手拽住了她,正巧是受伤那边的手臂,姜苓然疼得撕心裂肺冷汗直冒。 “快!抓紧我!” 她把两只手都用上,大半截身子挂在外面,虽然下面是河,但现在才二月,水凉刺骨,况且还在六楼,掉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秦韵方才被拽得后脑勺撞在墙壁上,已经晕厥了,全靠姜苓然一个人撑着。 她的脚死命勾住窗棱,头朝下倒挂着,胸腔被压着紧贴在墙壁上,连救命都喊不出声。身体越来越沉,两人都在往下滑。 已经有外面的人看到了她们,开始大声呼喊救人,姜苓然余光瞥见楼下不远处有个身影往醉江仙大步跑来,那是?秦韵的哥哥秦朔! 来不及上楼救人了,秦朔从岸边跳上一艘船,直接划到了她们下面,船上的人瞬间帮忙铺好了一米厚的软垫。 姜苓然脚上终于支撑不住,和秦韵一起直往下掉。 坠落的一瞬间,她闭上眼,这次,又要死了吗? 疾风骤起,失重的感觉陡然消失,墨色身影凌空截住她们,安全地从窗口飞了回来。 秦韵被安置在软榻上,姜苓然伏在容珏怀里,惊魂未定,她抓着男人的衣袖,后怕得小声呜咽。 “我......我差点,就又死了......” “没事了,乖,我在呢。” 不过就是出门片刻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样?!看到她坠楼的一瞬间,他心都凉了半截,若他赶不及,难以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秦朔已经从河上飞快赶了上来,冲进门抱着秦韵。 “阿韵?” “秦大人,方才她下坠时头磕着墙壁晕过去了,快去找大夫看看。” 秦朔这才看清了她和容珏,“宣王殿下!你是?公.....公主?” 他朝二人拱手,“二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妹情势危急,恕下官失礼了。” 她点点头,秦朔先行抱着妹妹疾步出去了。 容珏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情绪,却又忍不住气急。 “为何要救人?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姜苓然已经回过了神,小声地解释,“她同丈夫合离了,一时想不开,我就在旁边,怎么可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那也不行!这种事以后决不许再做!” “你知道吗,那个白发少年的所爱之人就是秦韵,他已经因为我死了,我怎么能让秦韵也死掉呢。” “有时候,活着太苦。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姜苓然摇头,她死过一次,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上天给了她重活的机会,纵然还是辛苦,她断不想白白浪费。可是刚才她知道了那段故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她作为一个合格吃瓜群众的基本素养。 她不知道为何容珏会有这样消极的念头,握了握他的手。 “不要再说丧气话,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拥着她,没有再说话。 容珏不放心,把她带回去让王府的大夫重新看过包扎了,又想强行留她下来,被姜苓然死命抗争。 “我得回陆府,你放心我绝不乱跑了,我保证!” 她举天发誓,撒娇打滚,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马车行到陆府附近,容珏还想像之前那样抱她回去,可是转弯的时候,却和陆铭远的马车正好碰上,风好巧不巧地撩起了车帘,姜苓然和陆铭远在缝隙中正正四目相对,她呆若木鸡。 “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