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愣住了。
容妤一眼就看见了他这副惊愕失措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想道:果然如此,他果然是介意过去往事的。 想当年,她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欢喜得眼含热泪,发誓再不提过去一字,而且,东宫只有她一个太子妃,就连侍妾都tຊ不会出现半个。 在他做东宫主的三年里,的确是遵守了承诺。 他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恩爱有加,自是羡煞了旁人。 可偏偏是只能同甘,却不能共苦。 转眼成了如今的落魄模样,才三月有余,他就纳了妾室,又封其做侧夫人,那曾经誓言仿若早已烟消云散了。 容妤打量着他此刻的表情,那失魂落魄的眼神泄露了他的心思,就好像他已经在脑海里把她和沈戮两个人的昨夜想了个露|骨|淫|荡|。 以至于他的语气里也有了一丝恨意,竟是质问般地对容妤道:“你昨夜去东宫做什么?” 不过是她提了“东宫”二字,他的反应便如此激烈,若当真知晓了全部过程,岂不是要将天都捅破出一个窟窿? 容妤的试探并没有为她带来安全感,她反而更加如坐针毡了。 “昨夜是侧夫人……”她一皱眉,心想这时说出梅香所做的好事,只怕会让沈止觉得她在背后嚼舌。 “侧夫人怎么了?”沈止眯起眼,“总归不会是她不准你回来南殿吧?” 容妤一惊,无助地看向沈止。 谁料沈止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愠怒,他道:“梅香的确是性子跋扈了些,可若叫她将你关在门外,我想她是没那个胆子的。” 容妤如遭当头一棒,她握紧了双手,低声问:“侯爷的意思是,我诋毁了侧夫人?” “妤儿,你知我没有此意的。”沈止有些头疼的别开脸,“我只是不懂你为何要撒谎。” 撒谎? 她? 容妤抿紧了嘴唇,脸色变得惨白。 沈止见她不说话了,猜测是自己惹她不痛快了。可他心里也不好受,只好退一步道:“总之,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该去东宫的,要是那太子他……他——” “他怎样?”容妤逼问沈止,“侯爷倒是说说看,他会怎样?” 沈止不愿说下去,话锋一转,问容妤道:“好了,不提他了,夫人只需告诉我你去东宫做甚、又是何时归来的。”语毕,又补上一句:“还请夫人实话实说,你我夫妻之间,不该有半点隐藏。” 容妤垂下脸,嘴角不住地颤抖,她心里头的委屈自是无处可诉。 又怕沈止真的会怀疑起来,便也只得小心翼翼道:“我去东宫是为了……我容家的事情。” 沈止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回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容妤的脸,“夫人,莫非是岳丈那事……” 容妤眼眶泛红,她悲伤地叹息道:“刑部去了定江侯府,魏确带人严审我父亲,而人人都知那魏大人是东宫太子的亲信,我想着去求他暂且放我父亲一马。” “夫人糊涂啊!”沈止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他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连连摊手同容妤道:“夫人想想看,当年可是定江侯与皇后联手搞出的政变,沈戮如今坐上了太子的宝座,他人在那位置上,怎会轻易放过岳丈?” 容妤却仓皇地摇头道:“此事与我父亲无关的,皇后野心勃勃,我父亲又如何能扭转圣命?” “皇后是我的母后,我清楚她的为人,那都是她迫不得已,是重臣强迫她去做的!”沈止情绪激动不已。 “难道你的母后就是迫不得已,我的父亲就该做替罪羊不成?” “她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把罪名安到她头上?死者为大啊夫人!” 容妤气得眼泪直流,她全身都是颤抖的,痛心地说道:“若连我也不为父亲求情,还有谁能帮他呢?” “再如何心急也断不能去求他,这无异于羊入虎口!”沈戮一把抓住容妤的手,哀求般地说:“夫人答应我,再也不要去东宫,只有我们夫妻二人同行之时才可,单单是你孤身一人时,决不可前往东宫!” 容妤不敢去回应沈止的视线,她心虚地别开脸,却被沈止强硬地扳过了肩头。 “侯爷,你弄痛我了……”容妤试图挣扎。 沈止却不肯松手,他近乎逼迫般地说道:“妤儿,你答应我!” 容妤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下的她,根本无法答应沈止的这要求。 但沈止不管不顾,非要得一个答复,甚至口不择言道:“你若不肯,便说明你对他还抱有私情,此乃不忠!” 容妤大惊失色,她望着沈止愣了许久,直到沈止意识到自己失态,缓缓地放开容妤,忍不住哀声道:“夫人,我也是没法子了,要知道你与他在过去……你们之间的那些旧事——”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容妤厌烦地闭上眼,“我不想听。” 沈止脸上浮起怨恨,他鬼迷心窍了一般,竟说了句:“左右他现在是东宫太子了,而我,又如何同他相提并论?夫人不愿再听我讲话,我不怪夫人——” 话还未说完,一个耳光便打在了他脸上。 “啪”! 容妤颤抖着手掌,她强忍着泪水,到底是忍无可忍地转过身,疾步跑了出去。 沈止愣在原地,他没有去追容妤,抬手触碰自己火辣辣的脸颊,这还是生平第一次遭人打脸。 容妤奔走在长廊里,途中撞见了谁她已然无心理会,令她伤怀的不仅仅是与沈止之间的感情破裂,还有强压在她身上的不能与旁人诉说的诡异交易。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断崖顶端,孤苦无依,若有暴风吹拂而来,只轻轻刮了衣襟,都能令她坠落进下头的万丈深渊。 倒是梅香在长廊的另一边看见了容妤脸上的泪痕与绝望。 她眼里透露出狡黠的光,唇边浮起了满意的笑容。 |